舒白看着都有些呆住。
“每个人试镜的剧本都是随机的,听说和电影中的配角既有关联也有差距,我很不适合临场发挥。”舒白神色黯了黯,“我也知道我外在条件并不是特别好。”
舒白好像意识到自己传播了不少负面情绪,转开话题问道:“学姐,你家住在哪里呀?”
迟樱住在儿时的城西别墅群,但她还是回答道,“城东。”
“我也住在那边,学姐能和我顺路一起走吗?”舒白有些紧张,“我还没什么名气,公司最只安排给我了一个助理,没有其他随行人员。”
“你先回去吧,试戏时间很长,我待会还和人有约。”
“噢,好。”舒白礼貌地和她道别。
试镜室的门一次次开合,女孩们挂着笑容进去,卸下笑容离开。
迟樱等待了很长的时间,终于轮到了她。
房间内,作为总导的顾远琛坐在中间,眉清目肃。编剧和其他试镜老师坐成一排。历经了一下午的考核,难免疲倦。但哪怕仅仅是一个配角的选角,他们也不曾有任何松怠。
顾远琛的工作室里,每个人都是十二万分的真性情。
已经有了荣誉和财富的基奠,对他们而言,创作电影只是对艺术的追求,名与利是副产品。
圈子中这样的人极少,因此他们在这里相遇。
“最后一个是宋导推荐的新人?”
“是的。”
“经纪公司是?”
“还没签约,简历也有点空。毕业两年了,没有任何作品。”
“看看吧。”
他们小声议论的时候,迟樱迈着步子,优雅从容地走了进来。
场内最不苟言笑的人,眼睛也不由亮了起来。
迟樱很漂亮,看起来就像是天生的演员。
深邃的桃花眼可柔可媚,清澈灵动,仿佛可以演绎万千种情绪。
鼻梁秀挺,人中很深,这种立体的五官,不仅侧脸漂亮,镜头感也好。
脸型对称,皮肤透白,方便上妆,后期处理也不用着多大的劲。
她今日的妆容上得很淡,面对现场所有的试题都没有违和感。
身材比例也好像是造物主精心计算过一样,活色生香的衣服架子,饰演绝大多数角色都不会有硬伤。
有老师赞叹:
“人漂亮,走姿也漂亮。”
“气质不错,戏路也宽。”
和老师们简单地聊了两句基本情况后,迟樱抽到了她的试题。
好巧不巧,这也是一个在理想将近时不幸身亡的角色。
题目要求的仅仅是角色临死前的一个眼神。
迟樱经历过无数场试镜,还从没拿到过一个这样贴合自身经历的剧本。
她握着剧本的手抖微微颤抖。
故事中角色的经历引发了她胸腔的共鸣,灵魂的共颤。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猝不及防,她跌进了自己的情绪里。
上辈子的她长相算是好看,却远远不及现在惊艳。
她固守底线,又没有倾城的外貌,即使从小到大全身心地为演艺事业付出,也一直不愠不火。
二十四岁那年,她走红完全是意外。
一部最开始没人看好、关注度极低的网剧,在拍摄途中忽然被电视台选中,才转为上星播出。
作为剧中女二,迟樱饰演的并不是一个讨喜的角色。
但因为她演技炸裂,三次元人设彻头彻尾没有污点,意外地获得了观众的好感,微博粉丝数一夜飞跃百万。
她开始有了更好的资源,认识了更多的导演。
一次偶然得知,原来外婆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女演员,却因意外被公司雪藏封杀。
也许,她的天赋是血脉中的传承。
迟樱终于拿到了大型IP改编剧的女一号。
但也就是离梦想最触手可及的时候,她病倒了。
苍白的病房里,她见多了消极的病友,她们形容枯槁,精神憔悴,像失去生命力的枯败花朵,摇摇欲坠。
老实说,得了绝症的人中,并没有多少人积极乐观。
丑陋的疤痕、不同于其他花季女孩的残缺曲线、日复一日的病痛,让她们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所有眷恋。
她们最多在至亲面前扯出牵强的笑容,人后只有无助的低泣。
生命脆弱到,好像从来都不配去谈理想。
那时迟樱想啊,也许她的遗憾和命运,也是从血脉中传承而来的。
犹记得大二那年,外婆在辞世时瘦骨嶙峋、双颊深陷的模样。
迟樱知道,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亲人,也无从再报答外婆的恩情了。
也许时间冲淡了那份蚀骨的疼痛,它们却转变为了更深的执念与遗憾,注入到她新的精神岛屿中,风雨不蚀,岿然不动。
迟樱的眼神,裹挟着遗憾,无奈,疼痛种种,还有笼罩在这一切情感之上的消沉和绝望,像灰色幕布一样覆盖了她的眼眸。
最后,老师一声“好了”,把迟樱硬生生地从无尽的回忆中抽身而出。
人呐,演别人的故事,还能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这一切不过是虚幻,不要入戏太深。
一旦入自己的戏,却总是不小心就完全深陷,难以出离。
迟樱仍有些恍惚地看着试戏老师摇了摇头,几句点评虚虚地飘进了耳朵里。
“还不错,眼神很真实。”
“但电影是艺术,还需要更浮夸一点,更有张力一点。”
“有一部分情绪可以更加突出,你没有抓到。”
“不过也不要用力过猛,期待你以后的表现。”
老师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