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先生问江赢:“这地宫里还有什么张天师的遗物?”
“我告诉你们的,是我知道的全部。现在到我问你们了,外面不应该一点五色石的线索都没有吧?”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们从未听过五色石。”根据现有的线索,孙先生已经猜出丛夏的能力来源跟五色石有关,但他知道江赢不该得到那块石头,这个男人已经不正常了。
“你们中有一个人,他不属于人类变异体系中的任何一种,他拥有所有变异人都没有的能力,他可以给人疗伤,可以制造一些能量工具。”江赢的目光落到了丛夏身上:“我的判断不会出错,你一定跟五色石有关系,否则,你的能力是从哪里来的?”
丛夏表情微微一变:“我的能力?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的能力是从哪里来的,我又怎么会知道。”
江赢哈哈大笑道:“你身边这么多脑域进化人,难道他们没告诉过你,不要在脑域进化人面前撒谎吗。”
丛夏咬了咬牙,无言以对,不管他说什么,江赢都看得出来。
江赢逼视着他:“从你们进入参水开始,我就在暗中观察你们,搜集你们的信息,整个参水到处是我的眼线,别以为能瞒住我什么。你的能力跟所有变异人都不同,你同时拥有五行能量,最神奇的便是你制造的那个能量防具,我解剖过你们死亡的同伴的尸体,那个玉片里蕴含着纯属性的能量,并且用一种特殊的符文技术箓入,能将道家绝学和寒武能量结合,从古至今本该只有一个人能办到,那就是张道陵,可是你却学会了。五色石,是不是在你手上?”
江赢句句说中,丛夏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他就算不承认,也会被江赢看出来。
庄尧刚要张嘴,江赢抬手打断他,说:“小朋友,身为脑域进化人,你虽然可以在我面前撒谎,但你改变不了我的判断。小子,把五色石交出来,你不会以为我大费周章,就为了让你们白白了解我辛苦研究出来的成果吧。”
丛夏冷静了下来:“对,五色石是在我这里,但只有我能使用。”
江赢眯起眼睛,他看得出这句话丛夏没有撒谎:“传闻张角就曾得到五色石,并且习得皮毛,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只有你能用了。”
“信不信由你。你想使用五色石,就把傀儡玉交给我们,跟我们一起回科学院,那里有无数脑域进化人,都在为人类的未来努力,你完全可以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江赢哈哈大笑:“傻小子,你还不明白吗,寒武意识根本不会让这么多脑域进化人啊、自然力进化人啊活着,你们到最后都会死,五色石救不了全人类,但它可以救我,它可以让我变得无比强大,哪怕寒武意识把环境变得再恶劣,也不妨碍我活下去。”
孙先生厉声道:“江赢,你简直无耻,为了阻止这场灾难,多少人默默无闻地牺牲了,如果五色石真的能救全人类,你怎么敢据为己有?”
“我为什么不敢?你们流血拼命换来什么了?你们早晚都要死啊,哈哈哈哈。”
丛夏握拳道:“你得不到五色石,我跟五色石有某种联系,不仅只有我能使用它,它甚至不能跟我分开,五色石就在我身上,但如果你敢伤害我们,就算你得到它,它也只是一块石头。”丛夏知道已经无法隐瞒,索性说了出来,他们四人在江赢和这只猞猁面前根本没有反抗之力,现在只能想办法先把命保住。
江赢将信将疑道:“把五色石给我看看。”
丛夏解开衣襟,绕开肚子上的层层腹带,拿出一块掌心大玉石,看上去平淡无奇。
江赢瞪大眼睛,朝丛夏走来。单鸣戒备地举起了枪,猞猁也站了起来。
丛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江赢畸形的样子让他心里泛起阵阵厌恶。
江赢走到他面前,抓起了古玉,放在眼前细细打量着,面上的表情不断变换,似乎相当疑惑:“这是五色石?”他什么都感觉不到,甚至跟画上的五色石外形也差很多。
丛夏哼道:“是你说它是。”
“你的能力,就是从这里来的?”
“对。”
“你是怎么使用它的?”
“我捡到它之后,就能吸收死亡变异生物的能量,能给人疗伤,还能给人补充能量。”丛夏记得庄尧教过他们,想在脑域进化人面前撒谎,宁肯不说,也一定不能说谎话,而是要把想隐瞒的信息省去,确保自己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刚才江赢问他的话,大多是非黑即白的问题,他只能选择是或不是,现在终于让他逮到一个问题,可以稍微发挥一下自己的智商了。
“是怎么获得的?”
“我不知道。”
“防具呢?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它教我的。”
江赢怒道:“别再给我绕圈子!”说着伸手就要去掐丛夏的脖子。
单鸣快速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一手率先掐住了他的脖子。
大猞猁朝单鸣咆哮一声。
江赢朝单鸣冷冷一笑,眼中精光一显,单鸣瞪大眼睛,瞳孔急剧收缩,脸上突然出现极其痛苦的表情,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死死抱住了脑袋。
孙先生厉声道:“江赢,你住手!”
江赢轻蔑地哼了一声,收回了电波干扰,单鸣歪倒在地,表情扭曲、冷汗狂流,他咬着嘴唇,硬是没发出声音,丛夏将他扶了起来:“单哥?你没事吧?”
单鸣摇摇头,恶狠狠地瞪着江赢。
江赢抓着古玉,后退几步,摸了摸猞猁的脑袋:“你不说,没关系,我们有得是时间,我能把你所有记忆都掏出来。”他走了几步,却突然被一股奇怪的力往回扯,无法移动了。
丛夏道:“我说了吧,它和我不能分开,如果你不能保障我们的人生安全,你既得不到它,也用不了它。”
江赢深沉地看了他半晌,把玉还给了他:“有意思,你是怎么得到它的?为什么你们会绑在一起?”
“我第一次见到它,不小心把血滴上去了,然后我就和它‘立契’了。”
“血?”
丛夏嘲讽道:“你也试试?”
江赢没理会他的挑衅,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张天师为什么选中了你呢?”
“我不知道。”
庄尧开口道:“是‘基因’吧?”
江赢点点头:“对,也许你身上继承了跟张天师一样的远古基因。”他用一种热切得让人发毛的眼神看着丛夏:“你究竟继承了什么和我们不一样的基因呢?”
丛夏一阵恶寒,这疯子是不是要解剖他?
单鸣喝道:“你这大头怪废话真他妈多,拿点吃的来。”
江赢没理他,朝大猞猁点了点头,猞猁绕到隔间,叼着一只血淋淋的灰毛大老鼠,扔到了他们面前。单鸣抽出匕首,开始剥皮割肉,由于空间密闭不能生火,他们只能切成薄片生吃,这些年吃过的恶心东西多了去了,老鼠倒也不算什么。
勉强填饱肚子,江赢冲孙先生和庄尧道:“老师,小孩儿,你们过来。”
俩人走了过去,江赢带他们观赏自己的实验室:“这是我建立的新基因谱,已经收集了三百多种变异动物的基因,经过长期的比对分析,我提炼出了十三种远古基因,如果有更庞大的基因库,一定能提取出更多。这些基因,有得能让生物体格强壮,有得能直接决定生物的智慧。这些基因作用的方式跟癌细胞差不多,一个生物体内可能潜伏着数不清的远古基因,末世降临后,远古基因在寒武能量的刺激下苏醒,一个生物体内某一类远古基因的比重较大,它就会朝那个方向变异。”江赢指着猞猁,“它原本没有变异,是我对他进行了基因移植,它是目前最完美的一例实验品。”
庄尧道:“外面那些多次变异生物,不会也是你弄出来的吧。”
江赢道:“如果我有那个能力就好了。它们多次变异是因为这里的寒武能量浓度太高,不断刺激它们体内潜伏的远古基因,普通的变异生物有一种基因苏醒就不错了,它们通常能苏醒两到三种。两个生物异种,靠的是他们体内遗传有相似的远古基因,当它们互相吞噬对方的时候,基因融合,这是相当小概率的事件。但在这里,生物体普遍觉醒两到三类基因,它们异种的概率就比其他地方的物种多了很多倍。这些怪物都知道这样能让它们更强大,所以不停地‘吃’,只要吃对了,就能再拥有一种能力。多次变异生物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因为异种了太多生物,造成自我意识混乱,最后完全失去理智。”
“这只猞猁呢?它异种了什么东西?”
江赢看着猞猁:“我没让它异种任何其他物种。外面那些,只是一群失去自我意识的丑陋的、力气大的怪物,早晚会因为无法控制自己而互相残杀,活不了多久的。它不需要异种别的东西,已经很强大。”
庄尧瞥了他一眼:“那你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江赢脸上闪过一丝狰狞:“这是我争夺自我意识成功的代价。”
“什么意思?”
江赢没有说话。
庄尧眼中精光一闪,露出一丝冷笑。
孙先生道:“你跟我们说这些做什么?”
江赢道:“你们也看到了,只要我持续研究下去,能解开很多远古基因的迷,如果我们能够完成这个远古基因谱,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让任何人、动物变异,甚至可以建造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永远保护我们。”
“‘我们’?”
“没错,既然我不能使用五色石,何不合作呢?这个远古基因谱最欠缺的,是自然力进化人的基因,我虽然很想得到自然力进化人的基因,但是星洲和容澜都太强大了,我没法取得,自然力进化人究竟是继承了什么远古基因才拥有那样的神力?他们的基因有什么不同?你们一点都不好奇吗?如果我们能够完善整个基因谱,说不定,我们可以制造自然力进化人!如果我们连改造自然的力量都拥有了,寒武意识能奈何我们?”
孙先生脸色发白:“江赢,你疯了,你想制造自然力进化人?就是因为远古出现了太多神级的自然力进化人,才会造成那么多大灾难,如今那些自然力进化人不过稍微拥有了掌控自然的力量,寒武意识已经要灭我们,你还想这个星球遭遇什么?”
“当力量绝对强大,根本不需要惧怕任何威胁。远古神众太蠢了,什么天崩地裂,只能杀死普通人,自然力进化人拥有绝对自保的能力,他们想活下来,轻而易举。他们自杀有什么意义?就算粉身碎骨,都不能阻止寒武意识,寒武意识和地球是一体的,除非他们毁灭整个星球,否则寒武意识永不灭!自杀以降低寒武意识的评估值,只是拖延一点时间,根本是无功之举,种族延续千秋万代,谁能看到?不如在自己的时代潇潇洒洒地活!”
孙先生胸膛剧烈起伏着,眼中盛满怒意:“江赢,你说得我无法反驳,因为你没说错。可是,远古神众比我们还要聪明,难道他们想不到吗?我六岁读书,从小痴迷科学,我这辈子都在做着我认为很崇高、很自豪的工作,那就是为人类的繁衍和发展贡献力量,没错,种族延续其实跟我们没关系,我们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但是身为人类,身为一个科学工作者,你没有半点悲天悯人的情怀吗,你没有半点使命感吗?如果人类真的灭绝了,哪怕你看不到听不到,仅仅只是想想,你不觉得悲哀吗?我们的祖先一代代积累下来的知识、文明,都将从这个星球上被抹去,那是人类几百万年努力的成果啊,你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消失,却什么也不做吗?!”
江赢嘴角抽动,神色有些狰狞:“老师,你不要再拿这些大道理来压我,我的亲人、我的孩子,早就死绝了,我一闭眼,身后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你想当伟人、当英雄,尽管去吧,我只要活在我的时代就行了。”
孙先生无力地垂下了肩膀,失望地摇着头。
江赢道:“我给你们半天时间考虑,如果你们答应合作,我就放你们一个人出去,和外面的人谈判。我想,如果他们知道这么拼命根本没有用,恐怕也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
孙先生冷道:“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怕死的。”
江赢哈哈笑道:“怕死?老师,你太小看我了,我不怕死,我只怕死得没有意义,我怕为了一群我根本不认识的废物枉死,不信你去告诉他们真相,看他们后不后悔来送死!”
丛夏的心直往下沉。江赢说得没错,如果知道真相,很多人都会失去士气,就连他刚才都动摇了,他之所以没有放弃,是因为他还有古玉,他也不甘心所有努力付之东流,不管怎么样,他已经走到了这里,他要把傀儡玉集齐,拼一把。但其他人呢?其他人也能跟他们一样意志坚定吗?
这个秘密,绝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江赢把他们扔进了一个密室里,自己不知道忙活什么去了。
四人一边吃饭,一边商量对策。
丛夏环顾四周:“这里面不会有窃听器吧?”
庄尧摇头:“没有,检查过了,你以为在这种千年古城里改造东西那么容易呢。”
丛夏郁闷道:“那咱们说说吧,怎么出去。一个比你们还厉害的脑域进化人,一只我们打不过的猞猁,真是被人欺负到姥姥家了……”
单鸣不服气地说:“给我只巴特雷,干死那只破猫。”
丛夏劝道:“单哥,你千万别乱来,它速度太快了,而且好像很记恨你伤了它腿的。”
“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子弹。”单鸣看了看自己的MP5冲锋枪,郁闷道:“就剩半个弹夹了,这大头怪真瞧不起我们,连我们枪都不缴。你的枪给我看看。”
单鸣把俩人的武器集中起来,评估战斗力。丛夏以前根本不在意枪的作用,他枪法差,拿着用处也不大,没想到这些武器现在是他们仅有的依靠。
庄尧和孙先生在一旁嘀咕着什么。
“你也是这么想的?果然有文章可做。”
丛夏凑过去:“你们说什么呢?”
“江赢的弱点。”
单鸣嗤笑道:“他的弱点?脑袋大行动不便呗。”
“这是一个,还有一个他不敢说,但我们已经推测出来了。”
“什么?”
“你们注意到了吗?江赢说的多次异种生物会失去自我意识,但为什么他没有失去自我意识呢?”
丛夏道:“因为他是脑域进化人吧,他不是说他在自我意识的争夺中胜利了吗。”
“你想想,自我意识胜利的异种人都是什么样子?比如柳丰羽、魔鬼松。他们可以在不同形态间自由切换,为什么江赢就变成那副德行?”
丛夏一愣:“你的意思是,他没成功?那他怎么保持自我意识的?”
孙先生道:“我们怀疑,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占据那具身体,甚至他们的异种都不够成功,也许是因为他们是极其稀少的同物种异种,也许是因为他们是脑域进化人,总之,江赢并没有真正胜利,他可能把另外两个人的意识,逼进了那四只手臂里。”
“什么?”丛夏露出厌恶的表情,“你是说,那些手臂里关着另外两个人的意识?”
庄尧道:“只有这么想才解释得通,总不可能是他自己想要变成那样的。我想,同为自我意识极强的脑域进化人,他们三个在这具身体里争夺了很久都没有结果,后来稍占上风的江赢把他们的手臂移植到了这具身体上,然后用某种方法把另外两个人的意识放进了他们自己的手臂里,给他们造成还归属自我的假象,换取一时的和平。如果你仔细看,就会发现他另外四只手臂其实不怎么用,也不太受他控制,因为很可能会唤醒另外两个人的自我意识。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
丛夏喜道:“只要让那两个人的意识苏醒,他就没空对付我们了!”
庄尧道:“顺利的话。如果失败,他会让猞猁把我们三个咬死,然后留下你给他当五色石的翻译机。”
丛夏哭丧着脸:“不会的,如果猞猁把你们咬死了,我宁死不从。”
“白痴,我随便说说,唐大校又不是吃干饭的,他一定在想办法救我们,但我们首先要想办法破坏这里的机关系统,让他知道我们在哪儿。”
“那我们现在怎么行动?”
“我和孙先生正在想呢,先说说别的吧。”庄尧道,“你拿到古玉的时候,它就那个样子吗?”
“是啊,所以我到现在还有点怀疑……”
“没什么可怀疑的,如果五色石真的存在,那么就是它无疑了,只是还有很多地方让我想不通,比如,我们在大雁塔地宫里发现的那个盒子。”
丛夏道:“古玉的外貌变化这么大,肯定在这两千年间出了很多事。”
“显然是……”庄尧看似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耳朵:“果然,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也越多了。现在我对傀儡玉的存在也生出很多疑问了。”
丛夏皱眉道:“是啊,傀儡玉的存在越来越不能理解了,就连江赢也说不清。如果它是寒武意识的工具,为什么要促使我们进化,让我们变得强大,来反抗寒武意识呢?”
“要弄清楚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先知道寒武能量是什么。寒武能量,根据我们的研究,是一种能作用于细胞,促使其进化、异化、修复的生物能量,这种能量同时又跟五行能量相辅相成,可以操纵自然,甚至还能跟其他很多能量一样,转换成电能、热能,可以说是一种全能的能量,它应该是这个星球的源能量,没有它,就没有地球,所以寒武能量无所不能。这种能量,显然不是人能创造出来的,所以寒武能量必定是寒武意识的工具,利用寒武意识发动自然灾害,异化细菌以发动瘟疫,让动植物细胞进化,寒武意识可以说有数不清的方法对付人类,只要它掌握着无所不能的寒武能量。可是今天,在知道了这么多秘密之后,我才意识到,我们可能又走入了一个先入为主的误区。”
单鸣挑眉:“什么误区?”
孙先生道:“寒武能量属于寒武意识,可傀儡玉,却未必是寒武意识造出来的。”
丛夏一愣,说:“可是,傀儡玉是用来承载寒武能量的。”
庄尧道:“没错,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我们一直都觉得傀儡玉是寒武能量天生的载体,是寒武意识的工具。可是,如果不是呢?寒武能量显然是能被人类利用的,我们用寒武能量做武器燃料、冬天供暖,这都是对寒武能量的初级利用,而高级利用,早在两千年张天师就做到了,古玉教了你很多善加利用寒武能量的方法,说明那个时候张天师对寒武能量的了解就远比我们高深得多得多。在科技倒退几百年的情况下,我们依然学会了使用和储存寒武能量,就连你都会箓蓄能符,对寒武能量的利用达到神鬼莫测程度的张天师,为什么就不能造一个巨大容量的蓄能符来储存寒武能量呢。”
丛夏沉声道:“你是想说,傀儡玉也有可能是张天师造出来的?”
庄尧摇摇头:“我无法确定。傀儡玉储藏的寒武能量太庞大了,简直不像人类所为,总之,我越来越怀疑,傀儡玉并不是寒武意识制造出来的,它出自人类之手。”
“人类为什么要制造它?”丛夏不太能接受这个想法,一直以来,他们都把傀儡玉当做人类的“敌人”,尽管它有很多用处,却也是造成末世的最大凶手,他们抱着要将它封印的决心走到现在,没想到今天和江赢的谈话,颠覆了他们长久以来的判断,现在好多理论都需要重新推敲,甚至要推翻,这个过程,实在有些痛苦和窝火。
孙先生苦笑:“远古神众的想法,太难捉摸了。按照这个思路思考,很多问题又可以解释通了,当然,也许我们现在的猜想又是错误的,我们在错误和纠正错误之间已经反复多次,论证一件事就是这样,有点耐心吧年轻人,到最后,真相一定会坦白在我们面前。”
单鸣不耐地说:“这种费脑子的事留给你们去思考吧,听你们绕来绕去,我耳朵都长茧了。现在能不能商量点实际的,怎么对付大头怪和猞猁?”
孙先生笑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单鸣抽了口烟,用脏兮兮的衣服擦着枪管:“我只有两把枪、一把刀和一条命,如果你们能对付大头怪,我保证把那只猞猁困住,到时候你们只管跑就行了,我能活就活,死了也跟你们没什么关系。”
“单哥,我们正在想办法,不会让你去送死的。”
单鸣咧嘴一笑:“小孩儿可不这么想。”
庄尧道:“如果牺牲你一个能换我们三个出去,确实很划算,反正跟我们比起来,你是最没有价值的。”
丛夏喝道:“庄尧,你别这么说!”
单鸣一点不生气:“小孩儿说得没错,不赌一把,我们四个都会死。你们三个是队伍里的核心人物,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无论是从情感还是利益角度,你们最先舍弃的肯定是我,在那个大头怪看来,要杀也一定先杀最没有利用价值的我。所以,我需要你们对付大头怪,你们需要我对付猞猁,合作达成了。你们真该庆幸这是末日时代,不然你们未必付得起我的佣金。”
丛夏听得目瞪口呆。他以往跟单鸣接触不多,对单鸣最大的印象,就是火自然力进化人沈长泽的养父,单鸣一直没有变异,之所以能在满是变异人的世界里取得很高的地位,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沈长泽对其百依百顺,虽然他们都说单鸣战斗力很强,他也亲眼见识过这个男人在战场上的狠劲儿和杀伤力,可跟沈长泽相比,差太远了,所有人都是顾忌沈长泽,才会高看单鸣。直到这次的意外,才让他真正开始了解这个人。这个末世前国际上享誉盛名的雇佣兵,这个铁血、冷酷,可以笑谈自己生死,可以毫不在乎自己窘境的战士,真的是一个相当强悍的男人。
丛夏看着单鸣,就想到了千千万万没有变异的普通人。他们原本是同样的人,却因为一场灾难,被以是否变异为标准,区分高低贵贱。人口基数最大的他们,过着最底层、最困苦的生活,不但毫无用处,甚至还需要科学院和变异人花费大量精力养活,可是他们都差点忘了,这些人才是人类真正的希望,他们能繁衍后代,他们没有受到寒武意识的“诅咒”,如果真的有一天,变异人必须以死换取这个世界的平静,那么他们才是人类的未来。看到单鸣这样无论内心还是身体都强大的普通人,丛夏心中突然就对未来也充满了希望,就算他们最终都会死,重建人类家园的工作落到普通人手里,也没什么好担心,人类本来就是顽强的生物,不该被任何磨难打倒。
单鸣皱眉看了丛夏一眼:“你看我的眼神怎么这么恶心,想什么呢你。”
丛夏笑道:“我就是觉得你挺帅的。”
“废话。”
“但是,咱们还是要努力一起出去,只要制止了江赢,你们应该也能控制住猞猁吧?”丛夏看向庄尧。
庄尧道:“恐怕我们到时候分不出多余精力对付猞猁,而且,即使我们把江赢身体里另外两个人的意识唤醒了,事情也未必会朝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发展,只能赌,如果失败了,那就是彻底失败了。”
“让单哥直接杀了江赢呢?”
单鸣和庄尧同时摇头,庄尧道:“江赢既然连枪都不缴,说明他根本不怕枪,至少对于我来说,如果有人想攻击我,在那人动之前,我就能通过表情、动作和杀气判断出来。杀气是一种波长,是真实存在的,单鸣没有机会朝他开枪。”
丛夏叹了口气。
孙先生道:“小丛,江赢把傀儡玉放哪里了?”
“就挂在他脖子上。”
“一会儿我们如果能控制住他,单鸣去对付猞猁,你去抢傀儡玉。”
“然后我们怎么出去?”
“机关控制杆就在江赢的椅子旁边,只要制服他,出去不难。”
丛夏咽了口口水:“好,拼了。”
四人在密室里静静等待着,单鸣没心没肺地倒头大睡,丛夏则把四人的能量防具都修复了,这是他们最后保命的家伙了。
庄尧和孙先生低声交流着一堆让人听不懂的话。按照他们的说法,生物体的自我意识不会真正消失,只要通过深层催眠刺激,就有可能唤醒。比起脑电波强度,庄尧和孙先生加起来恐怕都不是江赢的对手,江赢的脑域进化程度肯定在四阶的顶峰,甚至很有可能突破了五阶,然而江赢有个最大的弱点,那就是那两个被他异种的脑域进化人的意识根本没有彻底沉睡,江赢可能在那四只手臂里制造了某种假相,欺骗那两股意识,他们只需要在手臂里唤醒它们就够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在这个沉闷的、漆黑的密室里,他们不知道呆了多久,突然,密室的门转动了,刺目的光线射了进来。
江赢依然坐在椅子上,用工具托着他硕大的脑袋:“怎么样?想通了吗?”
丛夏掏出古玉,吸引江赢的注意力:“我有几个要求。”
“你说。”江赢贪婪地盯着古玉。
单鸣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在不远处打盹的大猞猁。
“第一,傀儡玉。”
“谈了那么久,你还没清醒吗,这场灾难是阻止不了的,你们还要傀儡玉做什么。”
“至少我们得离开这里吧,结界需要傀儡玉来破除。”
“结界是傀儡玉在寒武能量浓度高的特殊环境下产生的一种波长,五枚傀儡玉的波长遥相呼应,恰巧组成了一个大的能量场,影响人对方位的感知和判断。现在你们已经得到了四枚,其实结界早就失效了。”
“你对傀儡玉这么执着?”
“傀儡玉是好东西,我地底的供电都是靠它。”
“如果我们非要呢?”丛夏上前一步。
江赢眯起眼睛:“好,拿十个自然力进化人的远古基因来交换。”
“去死吧你!”丛夏大喊一声,抡起古玉要砸向江赢的脑袋。
江赢早在他动作之前,就看穿了他的不轨。他冷冷一笑,丛夏的古玉还没扔出去,就感到大脑一阵钻心的痛,那种痛简直像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灵魂,脑袋仿佛下一秒就会爆炸,他大声惨叫。虽然这是他自己提议的苦肉计,可也没想到会这么惨烈,他看单鸣被攻击的时候没吱声,还以为能忍呢,没成想,这是他经历的所有创伤里,最痛、最邪乎的一种!
同时,庄尧和孙先生齐齐发动脑电波,进入江赢体内,而单鸣则已经迅速抬起枪,朝刚睁开眼睛的猞猁猛地放了一枪。
局势彻底失控了。
猞猁一躲,那一枪飞掉了它的耳朵和一大块脸皮,它怒急攻心,身体化作一道金色闪电,朝单鸣扑来!
庄尧和孙先生满头是汗,根本抗争不过江赢,江赢看上去也不好受,但依然坚持着,丛夏疼得满地打滚,就在他以为自己不疼死也要变成智障的时候,掉落在地的古玉突然发出暗淡的绿光,接着,那绿光猛地胀大,如冲击波一样向江赢弹去,“砰”的一声巨响,直接把江赢从原位抛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彻底扭转了局势,江赢倒在地上,脑袋流血不止,看上去有些半昏迷了,半天没爬起来,庄尧和孙先生逮到机会,一举入侵江赢的大脑,顺着他的神经系统去寻找那两股意识。
丛夏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古玉朝江赢跑去,一手拽掉了他脖子上的古玉,一手甩出一个冰冻玉符,扔到了江赢身上,并狠狠踹了他好几脚。
江赢无法从地上爬起来,也无暇去管丛夏,他在拼命对抗庄尧和孙先生的入侵,他知道他的战场在这里,一旦他输了,那就全完了。
“啊——”几人背后穿来一声闷叫。
丛夏回头一看,一阵头皮发麻。单鸣已经被猞猁按在地上,大猞猁咬住了他的肩膀,狠狠撕扯,由于能量防具的作用,它一开始未能扯下来,它张大嘴巴,再次发狠,一嘴扯碎了单鸣的肩骨,那修长的手臂硬生生脱离了他的身体。同时,单鸣的另一只手紧握着匕首,疯狂朝猞猁的脸刺去,一刀、两刀、三刀,鲜血喷溅,丛夏甚至无法分清那究竟是谁的血!
丛夏把仅剩的两枚燃烧符和一枚爆炸符全都朝猞猁扔了过去,猞猁体型庞大,尽管疼得嗷嗷叫,可没伤到要害,他不为所动,一心想置单鸣于死地
单鸣抬起剩下的一只手,挡住了自己的脖子,剧痛让他狂叫起来,他用腿拼命踢猞猁的肚子,那里被丛夏的爆炸符炸出了一个洞,血混着肠子一堆堆地往下流。
丛夏眼泪都下来了,他见惯了惨烈的场面,却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得无以复加,他疯狂地往单鸣体内注入能量,但他修复的速度根本比不上猞猁的攻击。
这时,孙先生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小丛,带庄尧走!快!”
丛夏一抹眼泪,转头看去,庄尧已经昏迷,吐出来的血染红了前襟。
孙先生吼道:“他大脑严重受损,快带他出去,我窃取了江赢的记忆,我来打开通道,你快带他走!”
“那你,你们!”
“单鸣已经不行了,我留下来挡着江赢,快走啊!”孙先生一边吐血,一边跑到控制台处,疯狂地拉动操纵杆。
丛夏跌跌撞撞地抱起庄尧单薄的身体,回头看向单鸣,单鸣的脖子已经被猞猁咬中,大动脉汩汩地往外冒着血,殷红的鲜血喷得满地都是,他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示意丛夏快走,那明亮的双眸正在渐渐地失去神采。
丛夏眼泪奔涌而出,他大吼一声,冲向了开启的石门。
冲出石门后,他没头苍蝇一样往来时的走廊跑去,跑出没几步,大脑里突然莫名涌现出一幅地宫的地图,这地宫的结构并没有他想象得复杂,他在自己大脑里“看到”了出去的路线。
正疑惑时,孙先生虚弱的声音突然在他大脑里响起:“你别说话,否则会额外增加我的负担,你听我说。地图你看到了,我把所有通道都打开了,顺着这条路线能回到我们来时的地方。你安全之后可以给庄尧治疗颅内出血,但千万不要动他的大脑,把他带回北京,江赢破坏了他的大脑神经,你要在脑域进化人的帮助下才有可能修复他的大脑。你们离开地宫后,走出山洞,不要原路返回,太慢了,走江赢他们当初下来的路,我把路线也传进了你大脑里。地宫埋有自陷的机关,等你们都出去后,我就要开启了,否则外面的变异动物太多,你们肯定扛不住。不用管我,一定不要回来找我,我已经出不去了,把傀儡玉带回北京,要相信人类的智慧,所有的牺牲不会白费,我们一定能挺过去……”
孙先生的声音消失了。
丛夏眼前一片模糊,他没有手去擦眼泪,他紧紧抱着庄尧,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怀里单薄的身体正在流失的温度,庄尧的血“滴答滴答”地洒在沿途,他一边不停地往庄尧身体里注入能量,一边凭着大脑里孙先生传送给他的地图往来路飞奔。
地宫太大,他在黑暗中跑了十多分钟,才走完了一半的路程,他感觉身后有什么轻微的动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那种好像被什么东西追逐的感觉让他毛骨悚然。
突然,他看到转角处有微弱的亮光,他顾不上是什么,本能地跑过去,跑过转角,就见漆黑的走廊尽头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火焰周围还隐隐有风,在这密封的通道里有风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嘶声喊道:“天壁!”
一风一火飞速席卷而来。
“丛夏!”成天壁眨眼间出现在他面前,一把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他并无大碍,成天壁眼眶一热,狠狠抱住了他。
沈长泽环顾四周,急道:“我爸爸呢?”
丛夏抱紧怀里的庄尧,抬起沉重地头,红着眼睛看着沈长泽,说不出话来。
沈长泽的五官扭曲了,他一把把丛夏从地上拎起来,声音如地狱寒冰:“我爸爸呢!”
“单哥……”想着单鸣汩汩往外冒着血泡的大动脉,他实在无法告诉沈长泽,单鸣已经不可能活着了。
沈长泽猛地把他按到了墙上,厉声吼道:“他人呢?!”
成天壁用力握住沈长泽的手腕,沉声道:“你先松开。”
沈长泽的手臂燃起熊熊火焰,一下子就把丛夏的衣襟烧没了,成天壁的手也瞬间风化,他挡在丛夏身前,神色凝重地看着沈长泽。
沈长泽僵硬地站在原地,苍白的脸在熊熊火光中阴沉得如同厉鬼,他眼睛一片血红,最后连瞳孔也变成了赤红色,金色的鳞甲、粗长的龙尾和巨大的龙翼刹那间钻出皮肤,伴着周身燃烧的火,如来自地狱的罗刹。
成天壁喝道:“沈长泽,你冷静点,这里是地宫,你闹起来所有人都要活埋!”
沈长泽微微侧过脸,眼里已经没有了人类的情绪,他轻声道:“那又怎么样?全世界人都死了,也与我无关。”
成天壁脸色一变,他把丛夏推到一边,随时防备沈长泽发难。
沈长泽看着丛夏,就像在看一个死人:“告诉我,他怎么死的。”
丛夏颤声道:“他……被一只……猞猁……”
“在什么地方。”
“左转,右转,再右转……”
沈长泽转过脸去,声音空洞得仿佛已经没有了灵魂:“我要把这里毁了,然后留在这里陪他,你们只有一分钟的时间离开。”说着他身体化作一团大火,往拐角冲去。
成天壁卷起丛夏和庄尧,往相反方向冲去。
丛夏突然瞪大眼睛,高喊道:“等一下!都等一下!”
成天壁急道:“我们必须马上出去!”
“那只猞猁,我感觉到它了,它来了,它……”丛夏把庄尧放下,猛地推开成天壁,跌跌撞撞地往拐角处跑去。
转过拐角,便见沈长泽站在原地,一只黄金大猞猁正一瘸一拐地朝他们走来,那猞猁狼狈不堪,一只耳朵没了,脸上全是血,肚子破了一个大洞,肠子都拖在地上,但它还是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沈长泽在僵立几秒后,突然大吼一声,化作一团烈焰,疯狂地朝那只猞猁飞去。
丛夏大喊道:“沈少校,不要——”
“给我站住。”一道虚弱的声音幽幽在空荡的走廊里响起,声音极低,好像随时会断气,但就是这么微弱的声音,却狠狠击打着所有人的心。
那是单鸣的声音!那尽管虚弱却依然霸气的口吻,那纯男性的低哑烟嗓,百分百是单鸣的声音,单鸣的声音从那只猞猁的身上发出!
丛夏声音都变了调,哭道:“单哥……”
沈长泽“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就跟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一动不敢动。
猞猁歪倒在地,粗喘着气:“还不来帮帮老子,妈的……肠子都快流光了。”
沈长泽瞬间回魂,几乎跪爬到了单鸣面前,一把抱住了它毛茸茸的脖子,在外人面前冷硬寡言的沈长泽,此时不顾形象地哭了出来:“爸爸——”
单鸣用大脑袋蹭了蹭他的脸,声音哽咽:“行了行了,老子命硬得很,哪儿那么容易死。”
沈长泽充耳不闻,一个劲儿地叫着“爸爸”,内心的恐惧和失而复得的狂喜顺着眼泪奔涌不止。
成天壁松了口气。
丛夏感动得眼泪鼻涕哗啦啦地掉,他用袖子抹了抹脸,跑了过去:“沈少校,你勒着他了,我给他疗伤。”
沈长泽这才松开手,单鸣身体一抖,变回了人形,他受伤颇重,还是勉强伸出手拍了拍沈长泽的脸蛋:“别哭,我睡一觉就好。”说完垂下手,晕了过去。
沈长泽擦着单鸣脸上的血,指尖抖得不成样子。
丛夏把能量不断注入单鸣体内,修复着他破损的身体。
成天壁道:“孙先生呢?”
丛夏咬牙把孙先生的话复述了一遍:“我们回去救孙先生吧,你们速度快,很快就能回到实验室。”
成天壁道:“我去。”说完,他化作一道风,卷进了走廊深处。
几分钟的时间,丛夏就把单鸣身上大的伤口修复得七七八八了,沈长泽也恢复了平静,对丛夏道:“谢谢。”
丛夏道:“我们都得谢谢单哥,不是他挡着那只猞猁,我和庄尧都出不来。”他看向黑廊深处,默默期待着奇迹再次发生。
沈长泽抱起单鸣和庄尧:“到我背上来,我们先出去和其他人汇合。”
“可是他们……”
“等着也帮不上忙,我们要尽快找到孙先生说的那个入口。”
丛夏爬到了沈长泽背上,沈长泽展开翅膀,往来路飞去。
丛夏道:“你们一直在下面找我们吗?”
“嗯,这里机关太多,我们两个中途还失散过一次,刚刚才又碰到了一起,没想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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