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上,尽管双腿有些陷进了软泥里,灰青的天色下,仍显得他身量颀长挺秀。
他满身泥水,看起来脏污却并不狼狈,他仿佛是一道精神柱,屹立在士兵与百姓们的中间。
听到阿南的叫唤,秋珂回过头来。
天地苍凉,周遭尽是满目狼藉的泥垢,唯有他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干净如斯,在看见阿南过后,爬上些许的笑意。
阿南呆在原地,忽而心生一暖。
秋珂抬脚朝阿南迈步而来,他每挪一步,都要挟带起一些泥浆,因而走得缓慢。
到了近前,秋珂问:“有没有水?有点渴。”
阿南回了回神,用力点头道:“有的,有的。”他连忙跑回到老师爷那边去,往篮子里拎了一壶水,拿了一只空碗,又跑回来倒了满满一碗水捧给秋珂。
秋珂看了看自己双手也满是泥浆,找了个沉淀下来的小水洼把手洗净,然后接过来一饮而尽了。
阿南问:“大哥哥还要喝么?”
不待秋珂回答,另几个与秋珂熟识的亲兵兄弟们便也从河道上来,又累又渴,见有水喝,也就不客气了,拎过壶来连碗都不要,直接仰头悬空,把壶嘴对着嘴里一倒,喝了个痛快。
一人喝完又递给下一个。
轮番下来,一壶水也就没了。
随后几人也不讲究,就着浑浊的河水把手上的泥垢洗了个大概,然后随处找了个没积水淤泥的地儿,坐在一根多出来木柱子上,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东西。
在外条件如此,便是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何况这些糙汉子也糙惯了。
秋珂坐在他们中间,进食时不如他们狼吞虎咽,而是看起来十分斯文。
他还将自己的馒头分了半个给阿南。
阿南摆手道:“大哥哥,我方才吃过了。”
秋珂道:“拿着,正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些。”
阿南不说秋珂也知道,他没吃多少。随军带来的粮草,仅供几日军需,眼下在赈灾物资到来之前,还得分派一部分给百姓充饥,为了能多撑些时候,自然得省着点吃。
在这里出力的绝大多数都是士兵,他们的粮食不能少,否则哪有力气干活。因而老百姓的食物便相应地分得少。
阿南当然没有吃饱,但是他不会跟大哥哥抢食物的,大哥哥吃饱了要干活,而他顶多就只能跑跑腿,什么都帮不上。
因而秋珂给他馒头时,他背着手没去接,嗫喏道:“我不饿,大哥哥吃吧。”
秋珂笑着挑挑眉道:“不饿?那我怎么隔这么远就听到你肚子咕咕叫了?”
阿南挠挠头,闹得个面红耳赤。
最后他接下了半个馒头,秋珂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一起啃馒头吃。
他一边小口小口品尝性地吃着,一边听兄弟们与秋珂说话。
其中一人道:“这几天被冲去下游的总共有一百多个弟兄,及时救上来的一半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