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彦满心欢喜而来,黑脸沉沉离开。
宋清羽静静坐着,面色凝重,倒不是因为他即将被强迫跟端木彦成亲这件事,而是因为端木彦透露的南宫珩现状。
失去记忆,失去武功,被困在一个没有船的荒岛上……如果这是真的,简直恶毒到极点,足以让人绝望。
是端木尹能做出来的事,但宋清羽希望不是真的,可似乎也找不到端木彦编造这种事的理由。况且宋清羽与南宫珩分开那日,南宫珩的确是被端木尹扔去一个岛屿,端木尹让他活着,一定会用手段让他得不到自由。
宁蓁再见宋清羽,就见他有些神思不属,以为他是因为端木彦的事心烦,也没有多问。
宋清羽想过,要不要跟端木彦做交易,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且不说他并没有什么交易的资本,因为某些事是尊严和底线。此外,他知道端木彦对端木尹很忠诚,不会为了他失去理智,背叛端木尹。
一时无计可施,只能寄希望于叶翎如今是安全且自由的。
最坏的结果,宋清羽真的被逼跟端木彦成亲,如他所言,只当被疯狗咬了。他只求宁蓁没事,南宫珩和叶翎都好好的。
此时南宫珩和叶晟这两个失忆小伙伴刚刚抵达司徒家所在的崇明岛,司徒善和司徒菁祖孙俩虽然很凄惨,但都活着。
司徒善本是四大医道世家司徒家的三长老,因他盗取司徒家秘宝,而他唯一的孙女司徒菁水性杨花,跟司徒家不少男人有一腿,包括司徒家主和他的儿子,事情败露,祖孙俩逃走躲起来,在那个岛上过上了无法无天的日子。
这下回来,并非他们本意,也早跟南宫珩说过,绝对不能让司徒家的人发现,否则谁都别想活。
因此,上岸的时候是深夜,司徒善指的隐秘之路,躲开守卫视线,找了一处离城主府最远的废弃民宅暂时落脚。
唯一能用武功的叶晟眼盲不能视物,因此翁婿俩的日常就是叶晟背着南宫珩飞来飞去,南宫珩当他的眼睛。
夜半时分,两人出去找了些食物回来,扔给司徒善祖孙一些,他们就在废宅的院中坐着吃饭。
以前叶晟吃东西没障碍,是因为几乎都以烤制野味为食,现在用筷子,总是夹不到菜。南宫珩每样菜夹了一些放在叶晟碗里,叶晟吃了两口便皱眉,“味道混了。”
南宫珩扶额,“老叶,我怎么之前没看出来你还挺挑剔?”菜混在一起就不想吃了?虽然南宫珩也不爱吃串味儿的菜,但毕竟条件有限。
叶晟摇头,“不是挑剔,我不喜欢这样,宁愿只吃一种。”
“那你就只吃这盘。”南宫珩把叶晟的碗放在一旁,将其中一盘素菜放在他面前,因为肉菜有骨头,怕他硌到牙。
见叶晟果真就只吃那个,南宫珩叹气,“好吧好吧,谁让你比我老呢,搞得好像我虐待你一样,我喂你吃总行了吧?”
南宫珩本以为一直有点傲娇的叶晟会不愿意,谁知道叶晟闻言就放下筷子,坐等南宫珩投喂……
南宫珩:……行吧,女婿的自我修养,一切为了小叶子……
月光下,南宫珩喂叶晟吃饭,画面也是相当温馨和谐了。
吃完之后,叶晟问南宫珩,“接下来怎么办?未必能打听到小叶子,是不是先找人为你解毒?”南宫珩记忆和武功恢复之后,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南宫珩摇头,“不,现在谁都不认识,不可轻信,若我再遭毒手,咱俩都废了。所以,稳妥起见,先找人为你医治眼睛。毕竟你现在看不见,也不可能更糟糕,若能治好,实力会大大提升。”
“也好。”叶晟点头。
南宫珩在废宅中最完好的房间里给叶晟铺了床,牵着他过去,让他先休息。
然后南宫珩踹醒了刚刚睡着的司徒善。
司徒善身子一抖,脸色煞白,“主子有何吩咐?”
“我老爹的眼睛,到底能不能治好?”南宫珩盘膝坐在不远处的木桩子上,看着司徒善问。
当初司徒善说能治,结果是伺机想给叶晟下毒。
司徒善摇头,“当时老奴断了手,不能把脉,也没仔细看,不知道老主子是中的什么毒。”
“司徒家谁的医术最高明?”南宫珩问。
司徒善想了想说:“大长老司徒焱,和家主司徒岳是最厉害的两个,谁更胜一筹不好说,也没比试过。”
“司徒岳,就是先前你说,跟你孙女有奸情的男人其中一个?”南宫珩轻哼。
司徒善点头,“是。”
“司徒焱是什么样的人?”南宫珩问。
“他为人颇为古板,不擅交际,一根筋。”司徒善说。
“平素若有病人求上门,他们会出手医治吗?”南宫珩再问。
司徒善摇头,“司徒家又不是医馆,一般人哪有资格让家主和长老出手医治?能请到司徒家的弟子已经是烧高香了。”
“那你们学医术是用来做什么的?”南宫珩反问。
司徒善神色一僵,“医术……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是为了追求更高深的医术。”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呗。”南宫珩语气凉凉。
司徒善唯唯诺诺,“若是再让我好好看看老主子的眼睛,说不定我有办法。”
“不需要,你不过是想再找翻身机会罢了。”南宫珩起身,“安分点儿,不然我不介意把你们砍了,省得浪费粮食,现在你们已经没多大用处了。”
司徒善脸色一僵,垂了头去,不敢说话了。
其实在一开始司徒善说不认识姓叶的人时,南宫珩就知道,来崇明岛找叶翎不会有什么结果。
但事情要一件一件办,南宫珩打算先把叶晟的眼睛治好,这个风险最小。在这个过程中,若是能碰上可信任的人,再考虑给他解毒的事。
从司徒善那里得到的易容药物还有些,翌日一早,南宫珩给自己做过易容后,出去买了早点回来。这回不用叶晟说,他直接喂叶晟吃,动作熟练且自然,叶晟也完全没有不自在。
“老叶,我出去转转,看看情况,你在家待着,不要出门,不然迷路丢了可就麻烦了。”南宫珩叮嘱叶晟。
叶晟皱眉,“我跟你去,万一有人对你不利你打不过。”
“我又不惹事,到处走走看看而已,不用担心。”南宫珩摇头,“若运气不好碰上我们的仇家,你的眼睛遮掩不住,就暴露了。乖啊,无聊就踹那俩混蛋玩儿,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南宫珩话落,捏了一下叶晟的脸。
叶晟嘴角微抽,“滚,没大没小。”
南宫珩笑了笑,“是是是,你最老,我还小。走了。”
漫步在崇明城大街上,南宫珩一边吃着小吃,一边观察周围的人,看起来并不显眼,但也没有碰上任何让他觉得熟悉的人或环境。
从街头走到街尾,街尾再走到街头,南宫珩吃过了所有感兴趣的小吃,觉得味道不错的都给叶晟买了一份打包拿着,仍然没想到怎么能混到司徒家去,找个医术高明的好人给他家老叶治眼睛,真是好生忧愁。
关键是,司徒善早说过,这崇明城里的医馆坐诊的大夫也都是司徒家的弟子,而且是最底层的弟子才会出来给平民百姓医治,就这都很傲。
司徒善已断言叶晟的眼睛找医馆是白费功夫,南宫珩对此倒是认同,因为他路过那家最大的医馆时,看到了里面年轻大夫不可一世的嘴脸,很想过去给他几拳。
总之,司徒家给南宫珩的印象不太好,不过他觉得,这么大的家族,总不可能都是人渣,多少会有几个好人,让他现在去别的地方找别的大夫,完全不了解不说,说不定其他医道世家的家风跟司徒家没多大差别呢?
南宫珩在崇明城中央大街来来回回走第三趟的时候,发现之前路过的告示栏那边围了一群人,好像有什么热闹的事情。
南宫珩靠近,就听有人大声吆喝,“大长老为他的孙子重金聘请琴师!”
“这是这个月第几回了?”
“第三回!这一年大长老的宝贝孙子都赶走七八个琴师了吧?也不知道到底想找什么样的,一个两个都不满意!”
“谁知道,贵人眼光高呗!大长老就这一个孙子,当眼珠子疼的,素来百依百顺!”
“又不是亲生的,一个残废还这么多事儿……”
“你可小心点儿!让大长老听见,把你打成残废!”
……
南宫珩眨眨眼,挤到告示前面,看完之后就在思考一件事,他会不会弹琴?
失忆导致很多原本会的技能都忘记了,包括医术在内。司徒善跟南宫珩说的某些药材,他倒是会有种自己原先似乎认识的感觉。这样如果重新学,应该会很快,但得系统地来恢复这一部分的技能。像认字这种倒是无妨,从小学会的太熟悉的东西,失忆了也不至于一下子变成文盲,看到就认得了。
南宫珩已让司徒善交代过他所了解的司徒家的人,最后倾向于找那位大长老司徒焱,相较之下像个好人。
当下这告示,在南宫珩眼中,就是个接近司徒焱的好机会,可前提是他得会弹琴。
南宫珩转身,在街上又转了一圈儿,在一家卖古玩的铺子里看到了一把琴,问能不能试弹一下。
因为身上的衣服很普通,古玩店的掌柜没把南宫珩放在眼中,不耐烦地说:“那是价值千金的古董,弄坏了你配得起吗?”
“价值千金?具体价格是多少,我可以买。”南宫珩说。他可不是没钱,司徒善祖孙那些年抢来的财宝如今都在他手里,数量相当可观。
掌柜打量南宫珩,伸出一个巴掌,“五千两银,本店不还价!”
南宫珩看了看那把琴,想想花三文钱就能买到一个好吃的素包子,觉得真不值,不过他赶时间,毕竟机不可失,万一别人先揭了告示且被录用,他就错失良机了,况且花的也不是他的钱。
南宫珩从怀中钱袋子里抽了几张银票,将其中一张拍在那掌柜面前,“我现在可以先试试吗?若是不合心意,这银票就算试用费。”
掌柜盯着南宫珩手中的银票,瞬间眉开眼笑,“哎!公子随便试,这琴真是难得一见的古董宝贝,绝对让公子满意!”
南宫珩打算试一下,如果他不会弹,就不买了,那张银票当丢了。如果会弹,马上买下来去揭告示,到司徒家应聘去。
掌柜送来一个凳子,南宫珩坐下,看着琴,脑子一片空白,干脆闭上眼睛,双手放在琴上,什么都不想,跟随感觉信手而弹。
掌柜原就觉得南宫珩有点怪,看不出来到底是不是真的懂琴,这会儿听到琴声,神色惊讶。
不多时,古玩店门口围了一群人,探头往里看是谁在弹琴。
闭着眼睛找感觉的南宫珩已完全沉浸其中,不知道被围观了,越弹越快,琴声激越,让闻者心都提了起来。
等南宫珩终于停下,睁开眼就笑了,他原来肯定会,而且弹得不错,反正他自己听着挺好。
抬头看到一群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南宫珩愣了一下,“诸位这是……”
掌柜乐呵呵地说:“公子琴艺高超,我们都听入迷了。”
南宫珩爽快地把剩下的银票给了,抱着琴出古玩店,直奔告示栏,揭了告示拿在手中,先回去给叶晟送饭,知会一声。
“琴师?你会吗?”叶晟有些意外。
“当然了,我很会。”南宫珩挺开心的,“等我回来给老叶弹一曲听听,现在我先去应聘,顺利的话很快就可以见到那位大长老,请他给老叶医治。”
叶晟心中微暖,“你只记得,万事小心,不要冒失,谨言慎行。”
“知道老叶你很疼我,放心,我已经跟司徒善那老混蛋打听过司徒家的情况了。”南宫珩又捏了一下叶晟的脸,在叶晟的手打过来之前,抱着琴起身跑了。
叶晟听着轻快的脚步声远去,微微笑了笑。他忘记自己的女儿是谁,但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这个女婿真的是个温暖又可爱的孩子,虽然有时候淘气嘴欠让人想揍他。
南宫珩路过成衣店,进去换了身干净的新衣裳出来,问了路,就往城主府去了。
城主府占地面积很大,司徒善说长老和核心弟子都住在里面。
到门口,给守卫看过告示,守卫什么也没问,就带路送南宫珩去大长老司徒焱的住处。
关于司徒家大长老司徒焱唯一的孙子司徒瑄,来之前南宫珩真跟司徒善打听过。
司徒善说,司徒瑄原本是司徒家年轻一辈第一天才,不仅医道天赋出色,习武天赋也极为出色,司徒焱十分宠爱,直到司徒瑄的母亲被人撞见跟家主司徒岳偷情。
事情捂不住,闹大后,司徒瑄的父亲一怒之下杀了给他戴绿帽子的女人,然后打算自杀。结果自杀之前,他还要杀掉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儿子,因为那不是他亲生的。
司徒瑄被疯了的父亲砍断右臂,又亲眼看着父母双双惨死眼前,逃过一劫之后,再也没出过门。
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他傻了,有人说他是没脸见人,总之曾经的司徒家天才成了个天大的笑柄。
而司徒岳声称是被勾引,安然无恙,依旧稳坐家主之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司徒焱明知这不是他的亲孙,坚持不让司徒瑄认家主司徒岳这个生父。司徒瑄的野种身份是崇明城乃至天沐国公开的秘密,但他名义上仍是司徒焱的孙子。
“瑄公子,新的琴师到了。”
侍卫通禀后,过了一刻钟,房中才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进来。”
侍卫松了一口气,对南宫珩示意他可以进去了,又小声提醒让他小心点儿,少说话,不要惹里面的人生气。
南宫珩推门进去,房中有一股淡淡的药香,窗边坐着一个消瘦的男子,空荡荡右臂袖管正对着南宫珩。
司徒瑄不说话,南宫珩也没主动介绍自己。虽然叶晟已经告诉南宫珩他的名字,但他不打算用本名,问就是花小南,不信就是南小花。
房中有琴架,南宫珩走过去,把琴放下,闭上眼睛开始弹,也不管司徒瑄想听什么。
片刻之后,司徒瑄转头看向南宫珩,消瘦凹陷的面颊上没有一丝温度。
一曲终了,南宫珩睁开眼,“公子觉得如何?”
“继续。”司徒瑄话落,又收回视线。
南宫珩接着弹,三首曲子之后,司徒瑄才再次开口,“这些曲子是你作的吗?”
南宫珩摇头,“或许是,我不记得了。我因中毒失忆流落到此地,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看到告示去买了琴,试过发现会弹,就来了。”
司徒瑄蹙眉,又看了南宫珩一眼,“为何要来?是打算让我祖父为你解毒?”
“不,是希望司徒大长老能为我老爹医治,他眼睛中毒瞎了。”南宫珩说。
“你既失忆,如何知道那是你的父亲,而不是害你之人?”司徒瑄眸光很冷,想必是想起自己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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