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怔:“既然和才华无关,那只能是和颜值相关了。”
“哈哈哈。”对面的王洛又是一阵大笑,“对,这句话师姐常挂在嘴边,但在这件事上,她最初其实也猜错了。宋一镜从来没在意过她的姿色。或者说,从不曾用寻常男女的方式在意她的姿色。他破誓的理由很单纯:师姐长得非常像是他的一位已逝的至亲之人。”
王洛闻言更是诧异:“等等,老宋有一个长得和师姐一模一样的已逝的至亲之人!?他什么时候还生过女儿?他不是纯阳之体吗!?还是说宋氏兄弟下面还有个妹妹?等等,不会是……”
“哈哈哈,你也想到那个‘不会是’了1对面的王洛简直要笑得前仰后合,“但其实还真没错,师姐长得和老宋的母亲有七八分相似,而老宋那般古板之人,也的确最是重视孝道……”
笑声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显然,后面的事,实在不能让人笑得出来。
“但事情并非如此,与鹿芷瑶相似之人,是宋家一位旁系出身的小家碧玉,名叫宋珂,她与宋一镜这一系,确有几分血缘上的亲近,相貌也和他的母亲有七八分相似——却恰好不似老宋本人。年轻时,她因才华横溢,在主家寄住过很久,宋一镜一直将她视作自己的妹妹和半个女儿,直到自己登上灵山,都时常与她维持书信往来,指导其修行。可惜……后面的事你也猜得到,天妒英才,红颜薄命,一时的大意铸就了兄妹间永远的遗憾。无暇真人的心境也一度蒙上残缺的阴影,直到遇到鹿芷瑶,老宋才恍然错觉上天给了他挽回一切的机会。虽然很快随着师姐本性暴露,老宋意识到她与宋珂毕竟是全然不同的两人,但一直到最后,老宋都对师姐存着一份超乎常理的包容。”
王洛听到此处,不由默然。
“对了,宋珂出身宋家堡,是宋鸢的曾祖母。所以,也就难怪当年鹿芷瑶会那般暴怒。但无论如何,回归正题来说,师姐很早就知道自己是为何被宋一镜相中,更曾经亲赴宋家堡,踏足那位宋珂的故乡,然后就吓得很多当地人以为宋珂诈尸……但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什么人的代餐,一时半刻都不曾有过。无论是发现宋一镜传授给她的入门功法,是当年为宋珂量身打造;还是后来老宋将原定为宋珂新婚贺礼的仙剑转赠给她,她始终还是她,不是其他任何人。”
说完,对面的王洛就又笑着摇摇头,给王洛留下消化的时间。
王洛消化许久,才叹息道:“师父从没对别人提起过此事……啧,也对,此事根本不能提。”
“哈哈,没错,此事说大不大,似乎也是人之常情,但对无暇真人而言,却几乎等同暴露心境上的弱点,说出去只会给自己添麻烦。何况待鹿芷瑶入山后显露本性,更是让老宋无数次后悔不迭……所以他怎么可能再让更多人知道真相?那只会损及逝者的声誉。当然,最重要的是,虽然与鹿芷瑶相貌十分相似之人,只是宋一镜的远亲,但与她七八分相似之人,却是他的生母,而以师姐的性子,不难想象会如何借题发挥,胡作非为。所以此事很快就成了灵山绝密,由宋一镜独创的神通术‘遮无暇’予以保密,就连师姐这个知情人,后来都逐渐被蒙在鼓里。”
王洛沉默片刻,说道:“但宋一镜最后却还是将此事告知于你……请问,他当时是自愿告知的吗?”
“嗯,好问题,不愧是我,洞察力果然敏锐。但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对面的王洛闻言也是叹息,“我虽然是被鹿芷瑶带大,染上了她的一身叛逆性情,但我终归不是她,并没有她那般无法无天。忤逆师尊的事,我很少做,更不愿做。”
“但你还是做了。”王洛冷声道,“当年无暇真仙宋一镜集合三大真仙世家之力,在体内凝塑仙律。而后又故意与兄弟宋一鸣同归于尽,破灭仙律,彻底断绝了新天庭的存续之基……此计理当万无一失,但新天庭却还是苟活下来,盘踞九州千余年!这意味着当年必然有人继承了宋一镜体内仙律,撑住了天庭。我一直奇怪那人是谁,却不想竟然是你1
“呵,你当然想不到,当年就连鹿芷瑶都没想到,最终站到她对立面的人,竟是她最为信赖的师弟。但是,要说想不到,我们才是真的想不到埃天庭坠落之时,群仙自顾不暇,所有人都为了生存而倾尽全力……在付出了绝大的牺牲后,幸存下来的人才终于摸索出了一条再立天庭的大道……然后,这个时候,却有人忽然站出来说此路不通,因为再立天庭的过程会令凡间生灵涂炭。而她身为堂堂真仙,宁可天庭生灵涂炭,也要保凡间太平,呵,这种事,谁又能想得到呢?”
王洛闻言,眉头紧皱:“宁可生灵涂炭……你是这么认为的?”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最初她孤立无援,少数拉拢到的盟友,也是一群在天劫后迅速适应环境,生存无虞的幸运儿,唯有那些幸运儿,才有余力去听她讲什么新世界的道理。对于大多数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仙人来说,她的理论实在过于奢侈……也过于自私了。”
“我在问你,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对面的王洛终于摇头:“不,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师姐没有丝毫的私心杂念,她的理论也确实有现实的分量:再立天庭的道路固然能解燃眉之急,但也只能解燃眉之急,如同饮鸩止渴。那些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仙人,即便拥抱新仙律,最终绝大部分还是会早早死去。活下来的人,则要以凡间的尸山血海作为代价。所以与其抱着残缺的仙律,勉强苟延残喘,倒不如趁此机会一扫旧日沉疴,确立一条更胜仙祖赤诚的崭新大道。”
王洛问道:“你明知如此为什么还要……”
“因为我只确信她的真诚,并不确信她就是对的。她所描绘的故事实在太过遥远,验证真伪的代价也太过沉重。她的确说服了很多人站在她那边,但她始终都没有能说服我。或许,我从她身上学到的叛逆实在是多了些吧。但总之,这些事情其实也不重要了。千年过去,她已经用仙盟证明了自己是对的,而我是错的。然后,作为代价……”
说话间,对面的王洛认真看向王洛,轻声说道。
“我很快就要死了,而你,将要继承我的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