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向宗良、高公绘,赵煦便半躺在坐褥上,闭着眼睛在心里复盘了一遍。
“向宗良、高公纪出知明州、福建,应无太大障碍。”
明年正月,蔡确就要落福建观察使的差遣。
他本人自是想要回朝的。
但是,赵煦不打算让其回朝。
一个前宰相,而且还是一个对皇权唯命是从,同时忠心耿耿的前宰相。
可是非常好用的!
所以,赵煦已经计划好了。
让蔡确和陈睦换一下,陈睦去福建,蔡确到浙江。
当然,这是需要做工作的,得让蔡确心甘情愿的去浙江才行。
好在赵煦在细节上,一直很讲究。
自蔡确去了福建后,每隔一个月或者两个月,赵煦就会派一個使者前去慰问、探望。
同时,蔡确在京的家眷,也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逢年过节有慰问,遇到生辰则有嘉奖、慰勉。
其他人也差不多。
像章惇的老父亲章俞,今年九十大寿,赵煦就亲自派人,送去了亲笔所写的贺文。
想着这些,赵煦就记起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于是,他坐直了身体,将冯景唤到面前,同时屏退了左右。
“大家,有何吩咐?”冯景等着左右都退下去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下个月江宁的王司空生辰,两宫可已选好了去道贺、赐物的使者?”赵煦问道。
王安石的生日是十一月十三日。
只剩下一个多月了,而从汴京到江宁,顺流而下,中途不耽搁,一般也需要七日。
所以,两宫那边,应该会在近几日选定使者,然后准备出发,为了赶在王安石生日前准时到达江宁,及时送上贺礼,所以一般都会提前半个月出发。
赵煦记得去年的使者是十月中旬左右出发的。
“回大家,似乎还没有选定……”冯景答道。
“若两宫选定了使臣,汝要立刻告诉我。”
“诺!”冯景点头。
“若有人问,皇帝殿要委任谁为使者,汝便选童贯去。”赵煦又嘱托一句。
“诺!”
……
两天后,十月丁亥(初三)。
永宁坊,旧虎翼军军营。
这个昔年,足足屯驻了两三千名虎翼军的禁军军营,在十余年前就已经废弃。
旋即成为了禁军家眷们的住宅区,数不清的低矮棚屋,迅速蔓延开来,将半个永宁坊,变成了一个嘈杂、混乱的地方。
而在这个废弃军营的深处,曾经虎翼军的武库库房所在,却因为其特殊性,而一直有着一支禁军把守在此,而没有被周围的棚屋所吞噬。
如今,这个当年的武库已被重新改造。
变成一个又一个隔断开来的厢房。
每一个厢房的门口,都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甲乙丙丁一类的房号。
厢房内,则是一个个大通铺,每个通铺上都整整齐齐叠着被子,通铺前有着一根于房顶相连的木柱,柱子上挂着一个个布包,这些布包上都绣着文字:汴京新报。
而在这些厢房的墙壁上方,则用着石灰,刷着一行行标语文字。
童贯领着一个男孩,穿过一个又一个厢房。
然后,他在一个厢房前停了下来。
“进去吧!”他对跟着他的那个男孩道:“从今天开始,汝便住在这丙字二号房……”
他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木牌:“这是汝的号牌。”
小男孩接过那块木牌。
木牌的正面,雕刻着汴京新报报童六字篆书。
在其背面,则是他的名字与在这汴京新报的号码。
高俅,永宁丙字第八号。
这代表着他是汴京新报永宁坊分宿区的一名报童,同时其所在的厢房是丙子房,所睡的地方是第八铺。
旁边则有着小楷写着:荐举人高敦厚,汴京街道司吏员,系高俅之父,确验三代无作奸犯科。
叫高俅的小男孩懵懵懂懂的走进厢房,这里面的一切,都让他无比陌生,也让他心情忐忑。
但,这个孩子有着超强的适应力和心理素质,所以他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是乖巧的拿着号牌,找到了自己在这个厢房里的位置,然后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放到自己的位置。
童贯只看了一眼,就转身对自己身旁的一个内臣吩咐了一句:“这孩子的情况,汝该知道了吧?”
这内臣低着头道:“下官已看过卷宗了。”
“嗯!”童贯道:“以后他便交给汝管教。”
“若不合格,不必要通报某,直接清退便是。”
“唯!”内臣颔首。
童贯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今年的磨勘,某给汝一个中下。”
这内臣,立刻欣喜若狂,连连道谢。
在大宋的体制下,所谓磨勘,顾名思义就是分成磨与堪两个系统。
磨代表时间,堪则代表考评。
所以时人言:磨勘之法,率以法计其岁月、功过。
在这个系统中,磨所代表的时间,一般是固定不动的。
只有堪所代表的考评,可以减少或者增加转迁所需的时间。
而考评之制在唐代就已经确定,分为上、中、下三等九级。
但因为儒家中庸思想的主张,在实际执行过程中,上上、上中、上下这样的评价,是凡人不可能触碰到的。
能拿到的人,必须做出了类似拯救世界的功绩。
同样,下下的考评,也不是人能拿到的。
拿到的都是铁板钉钉的畜生、人渣。
所以,中上的评价,就已经是所有人能摸到的天花板。
能拿到一个中上,基本可以锁定减磨勘的资格。
而中下,在这个体系里,等同于优秀。
在转迁时的优势很大。
而在汴京新报的这个体系里,一个像他这样负责管教的内臣,拿到一个中下评价,几乎可以锁定未来的管勾永宁坊公事。
一旦如此,那么对他这样的小黄门而言,就等于入门了,拿到官身了。
相当于文臣不入流的杂官转正为选人。
这是阶级的跨越!也是地位的飞升!
童贯却没有在这个事情多费心了。
在他眼里,这只是他拗不过面子,勉强答应了街道司的人的请托。
这种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在过去的这六七个月,他已经领了起码几十个开封府胥吏的孩子进入汴京新报当报童。
没办法!
这报童好啊!
进了汴京新报,虽然要受管束,还得每天跟着人出去卖报。
但是这里管吃管住,还能免费学各种技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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