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拿他当一把刀、一个工具而已。这次他没有完成任务,甚至很可能死在了展馆里,圣座直接派人来给他“善后”,大概率是要夺回他手里的权利了。
若对方是个心狠手辣的,干脆在这里杀了他,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根本没见到路易公子,那么美第奇家的权势财富就自然而然要交给别人。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这才是权力场上的争斗。
所以路易才搞了这么大的排场以求自保,不管对方带来多少人,他都无所畏惧。
他还打算杀了今天代表江姗来见他的人,敲山震虎,借此给江姗一点警告——他路易·美第奇并不是这么好铲除的。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江姗派来的人居然是江一言,他未来的“大舅子”。
这就让路易非常难受了。
他和江一言都是心思深沉的人,二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气氛正在僵持之间,突然出现了一个亚洲面孔带着录音笔的男人打破了这种小心翼翼的平衡。
路易当然警觉起来,认定这是江一言的人。
而江一言呢,他没派任何人偷听,头都没抬一下,冷淡道:“不是我的人。”
路易于是掏了枪,笑得温和儒雅,“我还以为江公子合作的诚意只是嘴上说说。”
江一言不置一词,视线凝了过去。
淡淡一扫那人,波澜不惊的脸上却陡然变了神色,厉喝一声:“住手!”
路易鹰眸眯起,回过头来,枪已经上了膛,在他手里摇摇晃晃,极其危险,“怎么?”
孟不悔也微微怔住,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男人深邃沉静的眉眼之间,有什么正缓缓被扯紧,绞着人心。
片刻,他冷声改了口径:“是我的人。”
孟不悔几乎愕然,下意识便颦起眉尖,“银耳?”
这明明不是他的人!
这明明是刚才她在卫生间偶遇的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
路易此刻就是个被江姗逼到走投无路、“造反”就在他一念之间的疯子,为什么要冒着惹怒他的风险这样说?
她都望见路易手里玩转的枪口似有若无地对上了江一言的身体了。
“你的人?那江公子一定不忍动手,还是我来代劳吧。”他笑吟吟道。
男人漆黑如泽的眸子忽而一厉,薄唇翕动,“不必,我亲自来。”
然后他一枪出去,谁也没看清他打在了那男人身上什么地方。
不过那男人一时脱力,倒了下去,血流成河。
路易却并非那么好糊弄的,“江公子,你好像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说的是要他——”
命。
他的话没说完,在场所有人都懂了他的意思。
孟不悔没搞清来龙去脉,可她看出来了,银耳要保这个人的命。
但是这样两个卓尔不群的男人对峙,稍有风吹草动便能引起对方的过度反应,孟不悔本不想搀和这些,但她觉得她对路易开口也许能让这件事简单一些,所以她才提起了路易欠她人情的事。
可惜,路易洞悉了她的目的,直接从江一言入手,用激将法问他难道要让女人挡在他面前?
江一言也非常配合地说,不悔,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过来。
饶是她这么温静平和的人也忍不住动了脾气,一句气话冒出唇齿:“行啊,那你动手吧。”
没想,这句话却让傅靖笙听见了。
若是她先前还不懂那人为什么在盥洗台旁用古怪的眼神打量她、为什么跟踪她到花厅里、为什么冷冷看着她和银耳,也不懂银耳为什么冒着激怒路易把事情推向无可转圜的深渊甚至可能引起一场叛乱一场浩劫的风险也要保下这个人,那么此刻,看到那个素有倾城之姿的女孩,她便醒悟了——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那人,是傅靖笙的人。
银耳在那短短几秒的沉默里在想什么?
他想的是风险吗,想的是叛乱吗,想的是怎么收场吗。
孟不悔不知道。
但无论他想的是什么,最终也毅然决然地做了那个决定——
保住傅靖笙的人。
明明是茂承一时冲动的跟踪,他却一声不吭地应下了那个女孩所有的埋怨、斥责和痛恨。
这是怎样一种感情。
他对她有过吗,没有吧。
走出医院的走廊,午后的阳光有点刺眼。
孟不悔抬起手指透过指缝看着那阳光,眼睛一眨,竟被刺出了一点泪。
……
傅靖笙是真的累了,江一言让人在她输的药液里加了点安眠镇定的成分,她睡了将近十个小时才醒。
手指一动,眼皮还没睁开,就被人轻轻揽进怀里,嗓音低沉醇厚,“阿笙,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