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强撑着点了点头,甚至还浅浅的弯起嘴角笑了一下,“多谢前辈提醒。”明明他的嘴角还沾了些殷红狼狈的血迹,可是,这一笑,竟然蓦地多了几分令人如沐春风之感。
五羊城外的小树林之后,便是连亘绵延的十万大山的一段余脉。
山林间树木苍翠,遮天蔽日,树叶层层叠叠的笼罩下来,从树叶空隙里照射下来的阳光似乎都变得晦暗几分。
山地路途难走,便是此地猎户山民都十分小心谨慎。
缩水后的凌楚思身形小巧偏偏又有着与身体根本对不上号的深厚内功,在密集的山林间倒是颇为行动自如,与她同行的那个受了伤的年轻人,就显得有些相形见绌了。
正在这时,那个姿容隽雅、便是受伤也举止从容的年轻人身形突然微微一颤,身体撑不住的直接倒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凌楚思闻声骤然回头,就看到那个年轻人半倚在树干上,面色苍白如纸,只有嘴唇上泛着些不正常的潮红。
凌楚思转身,几步回来,直接伸手握住年轻人的手腕,三根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察觉到对方的内息极其虚弱混乱,一时之间,竟是根本辨不清究竟伤势严重到了何种地步。
凌楚思诧异的抬起头,看向年轻人依旧温然若水、风姿楚楚的模样,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抽。
虽然自己一直没空换上套离经心法的装备,不过,长针本身的作用摆在那里,以长针恢复气血之能,才这么会功夫,这人的身体竟然又衰败脆弱到了这种地步,可见其内伤之重。
拖着这么重的伤势,不去好好养伤,竟然还敢在茶楼里强行催动内力暴起刺杀石之轩,以至于伤上加伤……
凌楚思又甩了个可以持续恢复气血、好歹聊胜于无的“握针”给他,然后便直接把年轻人拖到了山坳深处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
大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还算妥当,结果,凌楚思的手才一松下,年轻人便直接身体虚软的委顿在地,他强撑着身体背靠着树干坐下,额头间已经浸出了一片细密的冷汗。
年轻人几不可闻的缓缓舒了口气,又是几下费力的喘息,这才勉强抬起头来,唇边的柔软弧度透着几分苍白的惨淡,宛若叹息的轻轻笑道:“我怕是不行了……前辈,你走吧……”
凌楚思闻言哼笑一声,“那我可就真的走啦?”
年轻人微微一呆,旋即竟含笑点了点头,他的唇形很好看,即使面色虚弱带着几分青灰之色,笑起来的依然有着极其温柔的弧度。
那个年轻人手指扣在山坳地面落下的叶片上,还在不自觉的微微颤抖的手指上,指腹几乎已经连叶片的脉络都摸不出了。
他虚弱却丝毫不显狼狈的靠坐在树下,强撑着喘息道:“你学了花间心法,石之轩是决计不会放过你的。前辈虽然武功不凡,却是常年隐居不出,可能并不知晓当今武林之事,‘邪王’石之轩不管是武学修为、还是心机城府,均是深不可测,便是前辈,恐怕也难逃他的追杀暗算……”
凌楚思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直接挑明了问道:“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
年轻人费力的喘息了一会儿,才声音虚弱的笑道:“石之轩和慈航静斋的碧秀心育有一女,如今,碧秀心和女儿隐居在幽林小筑。”顿了顿,年轻人才声音微弱的继续道:“倘若前辈有什么办法,可以抓住她们两个,石之轩定然受制,总还有一线生机……”
说出这些话,仿佛已经耗尽了年轻人最后的力气。他微微阖上眼,脸色是近乎毫无生气的灰败,连呼吸都轻弱的几不可闻。
凌楚思白皙小巧的手中握着猿骨笛站在那里,又动作慢悠悠的施展了一招“长针”,见年轻人的脸色稍稍红润了些,方才收起猿骨笛,摸了摸下巴,盯着年轻人笑道:“虽然不知道你是虚情假意,还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亦或是试图利用我帮你报仇,总之,听了你这些话,我倒是肯定要救你了。”
年轻人漆黑的眼睫颤抖,良久才微微睁开眼睛,虚弱一笑,精致的眉眼生动,带着种弥留之际的凄然脆弱之美。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之前就内伤太重,又强行催动内力,可谓是油尽灯枯之相,便是医术卓绝的天下第一全才鲁妙子在此,也未必能够救他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