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五年,春三月。
暮春三月,正值上海雨季,淅淅沥沥的小雨似乎没完没了一般下个不停,魏源打着一把黑布伞沿着一条新砌的夹道缓步踱进长乐书屋,见他进来,守在门口的小厮连忙殷勤的迎上前接过伞。
这位新来的魏先生很受大掌柜尊敬和器重,而且与大掌柜似乎也很是熟稔,院子里的小厮和丫鬟自然不敢有丁点怠慢,能在长乐书屋当差的小厮和丫鬟都是百里挑一,个个都机灵精明无比。
书房里,易知足正伏案疾书,见他进来,抬头道:“先生随意,很快就好。”写完一段,他才搁笔起身道:“都见过了?可有良才美玉?”
随着元奇新军相继平定捻乱和太平天国,割据东南的局面形成,东南各省士子纷纷来投,元宵之后,几乎每天都有士子前来镇海公府拜访,都是各省地方官员以及元奇分号掌柜举荐而来的。不过,易知足没功夫一一接见,都是交由包世臣、魏源两人先把关,有两人看得上眼的,他才会接见。
“有个叫赵烈文的,颇不一般。”魏源说着将几份帖子递了过来,赵烈文?易知足不动声色的接过帖子,这个名字他很熟,曾国藩的心腹幕僚,也可以说是曾国藩所有幕僚中最有见识的。
赵烈文,字惠甫,江苏阳湖人,廪生,道光十二年生,看过帖子,易知足暗暗惊讶,赵文烈居然如此年轻?这才二十三四?略微沉吟,他才道:“能得先生看重,必有过人之处。”说着,他对外吩咐道:“美莲,着人去将赵惠甫请来。”
赵文烈与曹根生联袂而来,进的书房,他便躬身一揖,道:“学生见过易大人、魏先生。”
他一进门,易知足就留意到了,二十出头,容貌俊朗,双目漆黑明亮,举止从容,一口官话也是说的极好,“惠甫无须拘礼,坐。”
曹根生这才开口道:“大掌柜,旅顺和京师急电。”
“念。”易知足丝毫不在意赵文烈在场,径直吩咐道。
“旅顺来电,拦截一支悬挂着英法两国旗帜的商船队,说是英法联合舰队的补给船队,欲前往天津进行补给。”
“京师来电,廓尔喀出兵两万侵占西藏的潜咙、聂拉木。”
话一落音,易知足的眉头登时就皱了起来,英法联合舰队的补给船队出现在旅顺?难道英法联合舰队再次前往勘察加半岛攻打俄国远东舰队?
去年九月,英法联合舰队进入阿瓦恰湾,炮击俄国远东舰队在勘察加的母港口——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但英国太平洋舰队司令普拉斯却是意外死亡,最终,英法联军进行了两次仓促的登陆作战,伤亡惨重,被逼解除了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之围,法国舰队驶往旧金山,英国舰队则驶往温哥华。
就算英法联合舰队卷土重来,似乎也不可能让补给船队前往天津进行补给!
略微沉吟,他才开口道:“着旅顺将船队扣留在大连港,上船搜查,如果确是英法联合舰队的补给船队,组织船队从天津运往大连进行补给。”
“是。”曹根生连忙进行记录,
易知足点了支香烟,心里疑惑,廓尔喀是哪里?与西藏交界?廓尔喀弯刀?尼泊尔?难道这个时候大清与尼泊尔还打了一仗?想了想,他才道:“廓尔喀是怎么回事?”
略微沉吟,魏源才缓声道:“廓尔喀地处西藏西南,是大清的藩属国,在乾隆年间曾经两度入侵西藏,乾隆帝命大将福康安和参赞大臣海兰察率兵入藏击退并且迫使廓尔喀向清朝五年朝贡一次。”
乾隆年间还有过两次入侵,这廓尔喀不简单,易知足微微点了点头,道:“回电,需要廓尔喀的详细资料,包括乾隆年间的两次进军路线、作战计划,作战经过等,越详细越好。”
曹根生记录好之后,让易知足签字之后才快步离开,魏源迟疑了下,才道:“朝廷怕是有意让元奇出兵廓尔喀,以分散兵力。”
易知足吩咐道:“将西藏地图找出来。”
很快,林美莲就将西藏地图翻出来挂上,一看地图,易知足就明白过来,廓尔喀果然就是尼泊尔,“明知是坑也得跳。”他指点着地图上的廓尔喀尔,“廓尔喀与印度接壤,这背后怕是英国人在推波助澜,不能有丝毫姑息,否则,英国人会得寸进尺!”
顿了顿,他吩咐道:“通知电报局,集中人力物力,即刻向西藏铺设有线电报。”
“是。”林美莲连忙应道。
魏源一脸担忧的道:“兵力抽调的过来?”
“廓尔喀的重要性不亚于西北扩张,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易知足缓声道:“在廓尔喀屯集重兵,能够极大的牵制印度的英军,对于太平军入缅是强有力的支持。”
赵文烈听的暗自纳闷,元奇不是在围剿太平军?怎的听这语气,元奇似乎支持太平军入缅甸?不过,他心里更多的还是振奋,易知足当着他的面说如此重要的事情,明显是要留他下来。
返身落座,易知足看了赵文烈一眼,含笑道:“惠甫对元奇是何看法?”
这个问题有点大,还有点空,赵文烈略微沉吟,才道:“元奇倡导西学,开办银行工厂、兴办西式学堂,创办报纸、修建铁路、铺设电报.......,令国人眼界大开,令广州上海快速发展,但学生窃以为,这不过是中体西用,不足以彻底改变大清落后局面。”
这家伙不会是个狂生吧?魏源不动声色的瞥了易知足一眼,敢在易知足面前如此说话的,可真没几个,他有些担心自己看走了眼。
易知足却是鼓励道:“惠甫认为,如何才能彻底改变大清的落后局面。”
“学生窃以为,西洋各国能够富国强兵的根本在于,三权分立,论政于议院,君民一体,上下一心,务实而戒虚......。”赵文烈不急不缓的道:“非如此,不足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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