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鼎不知如何转圜之时,户部尚书卓秉恬开口道:“国债以五年为期,每年本息合计须还三百万,这对朝廷而言,压力不小,可否延长期限,降低利息?”
听的这话,王鼎暗松了口气,延期降息,亏的这静远反应快,仓促之间能提出这法子,既不损元奇利益,也全了道光的脸面,不想,他一口气还没松完,易知足便断然说道:“不妥。”
这话一出口,卓秉恬赶紧闭口,王鼎就差吹胡子瞪眼睛了,暗忖这小子怎的如此不知进退!道光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暖阁内气氛登时为之一凝。
易知足也不抬头,自顾闷声道:“朝廷首次发行国债,期限不宜太长,五年已是极限,对于士绅商贾百姓来说,国债是新鲜事物,要想顺利发行,须的有足够的吸引力,一则期限不能长,二则利率不能低。”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转,“当然,朝廷偿还压力大,也不得不慎重考虑,延长期限,降低利息,皆不可行,唯一能稍加变通的是偿还方式,朝廷发行国债,在信用方面是毋庸置疑的,若是朝廷压力大,前两年可以只付息,后三年本息合付。”
卓秉恬听的眼睛一亮,这法子可行,东南若是开战,头两年的压力最大,若是头两年只付息,朝廷的压力将小的多,抬头看了道光一眼,他才缓缓开口道:“若是头两年只付息,不还本,对于朝廷来说,这比降低利息更为实在。”
这小子倒也不是不知进退,道光转头看了卓秉恬一眼,没有急于表态,抬手从案几上拿起那分英方的谈判条件,拉开看了两眼又合上,轻轻放下道:“元奇打算在江南推行机器缫丝厂?”
道光这话问的云淡风轻,易知足心里却是一沉,对方不说海关革新,却说元奇意图进军江南,这根本就是意在威胁,看来对方还是不死心,希图他在利率上做出让步,都说道光节俭吝啬,看来还真是传言不虚,这活脱脱就是一个守财奴。
略微沉吟,他才缓声道:“回皇上,机器缫丝厂一台缫丝机一年纳税八元,广东现有缫丝机接近七万台,大清三大丝织中心——江浙、广东、福建,其中又以江浙丝织为盛,若是在江浙普及机器缫丝厂,朝廷一年至少能增加八十万税银。
再则,在欧洲,海关关税历来是各国的一项重要的财政收入,大清对外贸易规模之大,金额之巨都冠绝欧洲各国,但关税收入却是微乎其微,若能顺利推行海关革新,大清关税至少能翻一倍。”
听的这话,身为户部尚书的卓秉恬心里一跳,大清现在的关税一年就有二百多万,翻一倍就意味着增加二百多万,机器缫丝厂再增加八十万,那就是三百万,轻轻松松就能偿还国债的本息。
道光也是心动不已,朝廷财政入不敷出,国库空虚,他极力提倡开源节流,但满朝文武却无一人能够提出合理可行的开源建议,他虽带头节俭,却收效甚微,能够一年增加三百万岁入,他如何能不动心?
不过,对方如此说,显然是不愿意在利息方面做出让步了,稍稍沉吟,他才道:“先跪安罢。”
跪安?就都还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都没谈呢,就结束谈话了?易知足略微楞了一下,连忙起身行礼,躬身退出。
俟其退下,道光扫了王鼎、卓秉恬二人一眼,道:“如何看?”
这话问的含糊,王鼎、卓秉恬二人也不知道他是问的人还是问的事,但皇帝问话又不可能不回,略一沉吟,王鼎便欠身道:“回皇上,英夷既已大举增兵,发行国债一事,越早定下来越好。”
“嗯。”道光不置可否的轻嗯了一声,道:“都跪安罢。”
待的两人退下,他起身下炕在屋子里缓步的来回踱着,易知足为发行国债进京,这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的,元奇的实力势力他是极为清楚的,元奇团练的组建更是让元奇如虎添翼,但身为元奇大掌柜的易知足却因为琦善一言,而只身进京,虽然固执了一点,在利率方面没做丝毫让步,但看的出来,对于发行国债,对方比他更上心,考虑的更为周详。
初次见面,易知足留给他的印象,还是挺好的,身材挺拔,容貌俊朗,举止沉稳大方,一口官话说的极好,不似一般的广东官员说的官话让他听着费劲,难得的是说话极有条理,对西洋英夷情形十分熟悉,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会赚钱,眼下朝中正是急需他这样的人才。
易知足走出乾清宫大门,迎面就碰见睿亲王仁寿,他本是心思剔透之人,自然明白不可能是如此恰巧遇上,当即一甩马蹄袖,扎了千儿道:“下官易知足请睿王爷安。”
待他起身,仁寿满面含笑的道:“易大人收复定海,实是大快人心,此番进京,本王理当略尽地主之谊,明日在府中设宴为易大人接风洗尘......。”
这家伙打的什么主意?易知足略一转念就反应过来,对方笼络他无非是为了银子,他连忙拱手道:“睿王爷厚爱,下官感谢不尽,不过,明日怕是不行,下官还的赶写两份折子。”
道光明日还召见?仁寿略微有些意外,随即笑道:“易大人圣眷优容,可喜可贺。”略微一顿,他才接着道:“无妨,易大人何日得暇皆可。”
“谢王爷厚爱。”易知足道:“改日一定到府上拜访。”
两人在门口一番寒暄,王鼎、卓秉恬二人已是稳步走了出来,少不了又是一番寒暄,仁厚可不敢与他二位多话,寒暄几句就告辞离开,朝廷有规矩,宗室亲贵不得结交大臣,易知足不过是一虚衔,实际身份还是行商,他无所谓,王鼎、卓秉恬是军机大臣和户部尚书,他怕遭人诟病。
恭送仁寿离开,王鼎抬头看向易知足,道:“元奇大掌柜进京,不知道会有多少宗室亲贵争相宴请,知足可的小心,自古宴无好宴。”
这可是为他好,这句话说出来不知道会得罪多少人,易知足连忙拱手道:“中堂金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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