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我也得出一半。”
秋娘笑了,若是往日她必要点头,这回却道:“和罗不忙着你,你打听打哪哪儿有全福人。”是正经过得好的全福人,外头只当着有公婆爹娘在堂,又有儿又女,那就算是全福了,秋娘却想挑一个日子过的好的。
石头一口应下来:“哎。”这一口应着,脸上活泛多了,要给女儿张罗嫁妆,再有两年说不准就能抱孙,这么想着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酒一多话也多起来,念念叨叨的说起了他如今住在大杂院里。
那样的院子秋娘绿萼住过,石桂听他说到半截又住了口,倒松一口气,怕他说的一时兴起,把俞婆子也说了出来,一家子才刚好些,提起她来,这饭也吃不下去了。
石头果然没再提起,话匣子既开了,慢慢说着也不尴尬了,喜子脸上也带着笑意,松口气伸手去拿芝麻糖吃,石桂也不羞臊,先还怕秋娘一个人唱独角戏总有些难堪,不意她说到办嫁的事儿这么有兴头,石桂最愿意的事儿就是秋娘能打起精神来,她愿意说就听她多说些。
“我也觉着竹子的好,雅致清凉,又不怕泛潮,我从来怕热,在金陵的时候就恨不得睡竹床的。”说着冲石头爹笑:“到时候再让爹给我绑一张凉床,夏天我就睡在院子里。”
秋娘一听就急了:“你这个丫头,当你还是四五岁呢,你这样儿哪个敢娶你回去。”一面发急一面笑,一家子竟也和乐融融的吃完了一顿饭。
等到要走的时候,石桂拿布包了两几个大馒头,又把余下的凉菜都包起来,还有自己做的鞋子,既都说开了,也不必再托肖娘子给,大大方方的把鞋子给了石头爹,还一路送他出门去。
石头爹背着手,手上拎着零零碎碎的东西,腰弯下去竟显出老态来,石桂在门边一直盯了许久,回去就看见喜子在摇头,点一点秋娘的屋门,轻声告诉石桂:“娘哭了。”
石桂也不去掀门帘,把桌上的菜收拾了,鸡吃了半边,鸭子也还有小半只,汤还有许多,夜里正好下面条吃,摸了钱给喜子,叫他去买面条来。
收了桌子洗了碗,再把房前屋后都扫一回,出了满身的大汗,抬头从高高的屋檐底下去看外头的天光,太阳晕开的光圈直灼人眼,石桂一手拎着扫把,听着蝉声,拿井水洒在地上。
浇完了地秋娘还在房里没出来,石桂干脆打开明月那一间,那屋里一时还没收拾过,除开一张床,连帐子都没有,穗州多蚊虫,石桂从自家箱子里捡了一张白纱帐子出来,抖落开来替他系在床架子上。
褥子被子也是她用过的,一床蓝花布的被子,是到了穗州新做的,洗过晒过,打开箱子就有一股子暖烘烘的味儿,开了窗户透着气,在屋角散上石灰粉。
还得再添一张桌子,屋里总得摆上一套茶具,也不知道寻常明月还要用什么,一个柜子摆衣裳,脸盆毛巾架子,他还在看兵书,得预备上文房四宝。
旁的都不急,石桂先取了个竹节杯子来,在里头插上两朵花,紫的红的,生得像是小绣球,一簇簇开得鲜艳,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儿,在屋后成片的长着,清屋子的时候,特意没把这花清掉。
还得裁些巾子来,明月总不能跟她们用一个浴桶,听喜子说他也只有两件替换衣裳,心里算一算他这一个月干工回不来,等他回来,海域图也好了,柜子里头衣裳也裁好了,样样都收拾妥当,让他回来就能住上干净舒服的屋子。
秋娘心里头难受,二十年的情份,说断也断不了,就眼下这样,心里总是难受,听见外头扫院的声音,好半天才收了眼泪出来,知道喜子去买面了,拉了石桂坐下:“咱们明儿就去买绸子,我知道这儿珠子便宜些,娘给你正正经经做一顶珠冠。”
石桂这才露出些羞意来,可比起金子银子,珍珠的还更便宜,穗州因着西人来船,各样宝石本就价贱,纪夫人身上那一颗颗的大珠子还只是寻常物,她原来没想过办喜事的时候要置办些什么,听秋娘说的兴起,竟也期盼起来,便不做珠冠,珠钗也是好的。
母女两个正说着,喜子一身是汗的回来,手上拎着面条,手里还抱了个甜瓜,急急奔向石桂:“我才去叫绿萼姐姐家来,到了门口听见有人闹事。”
绿萼为着避出去,还去了叶文心那儿,石桂一听就怕是俞婆子又去闹了,可看喜子的模样又不像,他急急比划两下:“看着像是乡下农人,一个个都拿着扁担,差点儿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