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宋荫堂笑一笑,抬手想摸他的头顶,叫他躲开去:“这会儿京里许多地方辞青占雪赏菊的,得了闲,就带你出门。”
叶文心拉了弟弟过来,伸手拍拍他:“出去可得听表哥的。”便是许了他出去玩,宋老太太哈哈一笑:“很是很是,他们表兄弟也该多亲近才是。”
叶文心到底身上弱,虽是在船上休整过的,说了这会子话还是现出些乏意来,一个宋之湄还不住逗了她说话,又三番五次的要把话头递到自家哥哥身上去。
宋老太太是经过的人,眼儿一扫就知道他心想的什么,等两个说得一歇,拍了宋荫堂的手:“你既是兄长,这些个她不能出去,你就买了来,给你妹妹也尝尝新鲜。”说着又道:“你妹妹舟船劳顿,赶紧歇了,夜里咱们在八仙水阁里头给她接风。”
差贴身的差管事婆子送叶文心去幽篁里,甘氏眼看着老太太像捧个活宝贝似的捧了叶文心,心头便是一阵气闷,跟儿子一道回去,还啐一声:“什么样的天仙,生得还不如你妹妹。”
宋敬堂脚下还在打飘,母亲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甘氏念叨个不休,还是宋之湄扯一扯她:“娘轻声些,后头也知道多少双耳朵呢。”
宋敬堂还没回神,这会儿叫他描摹,那张脸好像印在他心里,又好似不曾,塞了满脑袋诗词,那些个他原来视作消遣玩意儿的东西,如今才知此中深意,可不就是月朦胧鸟朦胧。
宋敬堂自来就是块木头疙瘩,甘氏自知儿子这个性子,母女两个在前头打算,后头这个跟着半声都不出,也不觉得古怪,等一回,看见儿子还是个木知木觉半点不开窍的模样,恨恨叹出声来。
这一双儿女,若不是摊上了宋家,哪里要她一个妇人这样打算,心里想着丈夫说的那些话,真个讨了叶家女儿,儿子的后半辈子,可都不必发愁了。
想完了又看看女儿,越发拉了她:“陈家姑娘那儿,你可把东西送去了?”宋之湄点点头,三五日一回,有时是信有时是小玩意儿,慢慢热络起来。
甘氏点点头,陈家儿孙多,陈阁老虽致仕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先跟陈家小娘子熟识起来,隔着房头也是兄长,女儿这个长相本事,嫁谁都不差。
永善堂里宋老太太拉了叶氏的手:“你娘家是个什么章程,若没说法,我看,不如就跟荫堂结一门亲事。”
叶家自然是有打算的,信却没送到叶氏跟前,而是直接交托给了宋老太爷,凭着宋家这一层,若能进太子宫里自然最好,若不成,睿王也是好的,叶家女儿这个相貌品性,来的时候就有两样打算,若是选不中,便还是想跟宋家结亲。
叶氏这许多年都跟娘家不亲近,见着这个侄女,又勾起了伤心事,口上应着:“等我哥哥来了书信,再定夺罢。”
夜里开了八仙阁,为叶家姐弟接风,设了十二扇的大屏风,分开两桌,男席一边女席一边,宋老太太坐在上首,一边是叶氏,一边是叶文心。
里头吃宴,石桂这些丫头们便守在阁子外头,不时递个巾帕倒些茶水,这会儿再看,叶文澜规规矩矩坐着,长辈说话,他便会在一边听着,因着过了七岁,男席里头还给他吃酒,还是宋老太太说得一声:“他到底还小,别叫他吃醉了。”
宋敬堂平日在这样的家宴上恨不得多听宋老太爷说几句话,他也往族学之中授课,可那一旬才轮得着一日,漏出一句半句,都如纶音,可这会儿他却恨不得耳朵伸得再长些,听听隔壁席上的女眷在说些甚。
只听见宋老太太说道:“既来了,便安心住下,同你表兄表妹们也亲近亲近。”心里知道自己不是老太太口里说的这个表兄,却来没由的心口一甜。
这样的宴席,主子吃着,丫头看着,石桂几个还好些,能呆在外头,大丫头们才是半点都不歇,淡竹石菊两个见了叶文心就不住赞叹,在八仙阁外头的栏杆上坐下,里头传菜斟酒,她们几个分一块乳饼子吃。
叶氏院里不吃荤食,女眷一桌子上头摆的也全是素斋,一道干丝一道罗汉上素,都是郑婆子的手艺,叶氏还当着人把菜赏到了钱姨娘那儿,几个丫头都饿久了,闻着男席上那些个烧鸡烧鸭不住肚里咕噜噜直叫,一道道菜传上去,宋荫堂从里头出来,吩咐了一声:“那道燕窝鸭子,叫厨房做送了幽篁里去。”
他转身要进门,眼儿一扫,见着叶氏跟着二等三等的小丫头子都在廊下,知道她们平素也沾不得荤的,笑一笑又道:“叫厨房里看看,有肉饼包子,先给她们拿几个热乎的来。”
亏得宋荫堂,石桂几个才吃上口热的,鸭子肉丁包的包子,掰开来全是肉馅,皮薄肉厚汤汁浓郁,一个总有拳头大。
石桂心里有事,一面吃一面问:“表姑娘那儿的侍候的人可定下没有?”这几日她总觉着不安生,甚时候人定了,甚时候才能放下心来。
淡竹石菊两个不比石桂,往郑婆子那儿总有些荤油能下肚,这会儿天又晚了,阁外头点了灯,风吹在身上还是凉,又没到换厚衣的时候,挨在一处,香喷喷把包子全吃了,这才抹了嘴儿道:“原是定下的,也不知怎么就反复了,我听说原想把高升家的侄女儿派过去当差呢。”
里头正说起这桩事来,老太太听说带了四个丫头两个婆子,还觉得人太少了些,看一眼叶氏:“从你院子里挑人去,要机灵会办事的,免得她年轻自觉是客,反把她给亏待了。”
叶氏看一眼春燕,春燕立时点了头,笑道:“这事儿交给我,老太太且放心,保管挑个好的去。”眼儿往外一溜,就瞧见窗外头立着的几个,出来吩咐一声:“去看看给堂少爷那儿的饭食送去了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