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冰花就摆在叶文心的窗口,院子里头没了琼瑛,谁也没把这个当作一回事,反倒觉得这东西有野趣,门上花个三四个铜板就能有一朵,小丫头纷纷央了石桂往门上买去,再是走动得多,院里院外也看得紧,能跟门上搭话的,只有石桂九月两个。
石桂也正觉着这一枝冰花太耀眼,干脆买了一排来,就摆在窗下,有重瓣的有单瓣的,白萝卜雕的花瓣薄似蝉衣,叫水一冻千恣万态,插起来倒跟重阳九花山子似的,分明是石桂自个儿想的,却提了玉絮:“还是玉絮姐姐想着的,我不过是个跑腿办事的。”
借着这个往门上走了一回,一向是二门不迈的,还是头一回往二门上去,外头的小厮也伶俐,知道是给表姑娘办的事,转眼就给弄来的,搭了三层木架子,顶着一朵朵冰花,还笑道:“这东西可比花房里的鲜花要合用,这么冰着,能冻到出正月呢。”
这一架子的花花绿绿,有冰花有绢花,裴姑姑看着也笑起来,石桂掖了的手立在她身边,问道:“宫里可有玩这东西?”
裴姑姑笑了:“怎么不玩,护城河上结了冰,还能拖冰床冰舟,那还是早些年,先帝爷在的时候,最爱这些热闹,舟船前还得张帆,看哪一宫的太监拉得快。”年年都是贵妃得胜,谁也不敢抢了她的风头去,连那会儿的皇后都缩了头,只拖说不爱此道,避过贵妃的锋芒。
这些前朝的旧事,那会儿是讳莫如深,一个个的哪个露出一字半字来,先帝作古,贵妃那样的美人儿,更是化作了齎粉,原来是谈妃色变,这会儿倒当作旧事,血腥味儿淡了,只余下一抹艳色的红。
“宫里头还要打冰,蹴鞠,往鞋上嵌进冰刀,就在太液池上滑冰,太监宫人里有滑得好的,还能得赏。”那还是裴姑姑年轻时候的事儿,当差的时候战战兢兢,到了玩乐时也总能松快一阵。
“我记着还有一回红云宴,太液池边栽满了荔枝树,春日里开起花来,就似一片红云海,那一阵宫里的荔枝吃都吃不尽,太医院里下火的药都跟着紧俏了。”先帝的红云宴受人诟病,所费人力财力只为着一季荔枝花海,可在小宫人眼里,却是眼前的红,嘴里的甜。
丫头们一个个都听住了,裴姑姑看着她向往便笑起来:“今圣勤勉,娘娘从不主张铺张办宴,宫里除开三节两寿,就再没旁的宴饮了,太液池边那些个荔枝树,也就活了一季,难得有两棵还活着的,结得果儿也不甜了。”
听了旧事,裴姑姑还回去做针线,余下六出几个长坐无聊,又把那升官图翻出来,石桂陪着叶文心,她等人都在外间,抬眼儿询问,石桂摇摇头,叶文心便又蹙起眉头,她立起来,指了衣架子上的斗蓬:“咱们往姑姑那儿走一回。”
石桂跟在身后,玉絮放下手上的色子,叶文心摆摆手:“你们玩罢,就这几步路,我到姑姑那儿去一回。”
手上拿着个抹额,是给叶氏做的,叶文心走动得多了,院里人也不再似原来那样,当作认真作客,倒更像是串门子,索性也不跟,这会儿又没落雨落雪,只吩咐了石桂一声:“你侍候着姑娘。”
两个一路往院子里去,积雪残云,倒把灰瓦白墙衬得有几分寥落,叶文心由石桂扶着,藏了一肚子的心事,才刚进了院子,就遇见了宋荫堂。
宋荫堂一见她便笑了:“表妹可是往母亲院里去?”
叶文心点点头:“我去寻姑母说说话。”手上还拿着抹额,宋荫堂一瞧就知道是叶氏喜欢的颜色样式。
宋荫堂望着她,倒没提起那朵冰花:“你来了,娘倒开怀不少,原来少见她说笑的,若是得空,你常往她那儿走动罢。”
叶文心笑了:“那是自然的。”
宋荫堂送她一程:“城外观音痷中种得白梅花,这时节一落雪就催开一茬,我着人收了细雪来,藏着给表妹烹茶用。”
叶文心一是不吃别人收的雪,二是为着叶氏,长眉一蹙:“表哥真是,见天的请安,就不知道姑
姑最厌这些,你少往那些清净地去,她自然就高兴了。”
宋荫堂一怔,笑了:“那我便不去了。”
石桂听着暗暗惊奇,为着这位大少爷爱佛爱道,老太爷发过好一通脾气,连老太太都带累了,说都是打小养在他身边,长于妇人手,这才爱好这些,子不语怪力乱神,好好的孔孟不读,倒去读经书,挨了好一顿打。
可挨了打也没见宋荫堂改过,外头的佛寺道观不好去,家里的静中观可没少走动,除了好老庄之说,石桂还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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