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繁杏既知石桂又知锦荔,把那海棠盒子往迎春手里一搁,笑一声:“一句话就能打成这个样子,说出来也叫我听一听,是哪一句话不合适了。”
迎春闭了口,繁杏不看锦荔只看石桂,石桂却垂了眼帘,这样恶毒的话,不能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想一回道:“伤我父母,我不能言。”
繁杏不过早一步回来,后头跟着就是叶氏,春燕扶着叶氏的胳膊,立在门边,听见这么一句,家里也有世仆,几辈儿都在宋家当下人,老宅里哪会没有亲人,锦荔一家子也就是靠着高升家的,这才调到金陵来,当着轻闲的差事。
见叶氏来了,玉簪几个才敢上前,院里头栏杆上摆的菊花也打烂了一盆,这才蹭了一身的泥,打坏的是宋荫堂专挑着送来的万龄菊,叶氏专把那花摆到廊下,从窗口望出去就能看得见。
玉簪把话告诉了春燕,春燕一听就皱起了眉头,锦荔这话是没错,可到底伤人,她还不曾说话,叶氏已经开了口:“把这两个隔开来,都去院外头跪着。”
叶氏说得这一句,眼儿往高升家的身上一扫,高升家的不敢再说,不问出来倒还更好些,春燕的脸色这样难看,指不定锦荔就说了什么。
拳头落在她身上,嘴里还有什么骂不出来,遭了水灾的可不独是石桂一家,宋家的山坟还在云瑶,田地淹去一片,宋望海宋敬堂生死不知,若是开口胡咧出来,那可不是跪一跪就算完的。
锦荔瞪大了眼儿,高升家的一面扶她一面掐她的胳膊:“家里事这样多,你们竟还闹这样,依着我说跪也太轻省了。”
叶氏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走了进去,高升家的知道不好,推了侄女一把,锦荔还在发懵,石桂已经站直了,走到院门外,干脆跪了下来。
锦荔抖了嘴唇,被打的分明是她,怎么连带着一道受罚,高升家的却不再理会,睨了她一眼,快步跟上叶氏,嘴里回报着拨回去的钱粮。
淡竹石菊葡萄三个跟着石桂出去,淡竹手脚快,替她占了个没太阳的地方,青砖地上到底凉,想得会子,回去拿垫子也太惹眼了些,葡萄往院里石房里头取了一个来,石桂两天没吃东西,才刚又耗了这许多力气,人已经跪不直了,歪在墙边,一身一身的出虚汗。
她才被秋娘抱回去的时候,秋娘是没奶水的,又不好常往白大娘家里去讨要,拿米汤糊糊一口一口喂大了她,为着捡了女娃儿回去,吃了俞婆子多少骂。
说她自家肚里养不出,却去捡个不知来路的赔钱货,还一路吵上到了白大娘家里,嘴里什么难听的都说过,把石桂说成是白大娘外头生的,白大娘还没理论,她家大女儿一盆子黄水泼出来,俞婆子这才不敢往白大娘家闹。
秋娘性子软团团的,吃了骂不会回嘴,娘家又不在此,只知道抱了她哭,一面哭手上还做着针线,把自家的旧衣剪了,给她做小衣裳穿。夏日打扇冬日暖被,若不是秋娘,她也活不下来,还没轮着她报恩,他们怎么能没了?
石菊看她晕乎乎撑不住,转进去拿了香糖果子出来,石桂嚼了一嘴的糖渣,全咽进去才觉得好受点,人还是没力气,淡竹蹲了身,一只手扶着她:“你别急,太太不过一时生气,本来就是她的不是,等会子我去求一求春燕姐姐,叫她帮你说说好话。”
石桂木怔怔的,身上的力气全用完了,脑子反而静下来,才刚炸开了锅,这会儿一个泡泡都冒不出来,软软靠在墙上,既不看她,也不回应。
石菊淡竹都有差事,葡萄让她们进去,自家陪着石桂,泪眼汪汪看着她,拉了她的手:“我家就在镇在,水来了,也不知道躲不躲得过去。”
石桂绝少听见葡萄说家里人,若不是郑婆子提过两句,她还不知道葡萄是被后娘卖出来的,被她拉了手,听她细细说:“我原来万般看不惯你,不过因着你还有家可回,我叫后娘卖出来,哪里还能回家,当时恨不得她们死了,这时节想起来,倒不如我忘了她们,她们也不必记着我,大家各自安好罢了。”
石桂抬抬眼儿,对着葡萄强忍泪水,却还肯认:“我爹娘没事,必然会来找我的。”葡萄原来已经止了泪,听她这一句,反倒哽咽起来,又不好说必是死了,拉了她的手,哭个不住。
锦荔隔道门跪在对面,见无人盯着,直起身子来,两只手抱着膝盖揉个不住,听见石桂的话,到底不敢再说,身上哪处都疼,这丫头下起手来竟这样狠,才想着往后要求了姑母把她调出去,春燕就出来了。
锦荔赶紧跪好,膝盖磕着砖地一声响,春燕看都没看她,对石桂道:“你回屋罢,等你病好了,再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