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出来了,也不吵也不闹,等陈娘子给她松开了,她这才嚷出来。
陈娘子原在甜水呆得好好的,错卖了绿萼,被宋家找上门,宋家很不愿意揽这事儿,买了秀才的女儿当丫头,怎么也是一桩罪过,还把身价银子退给陈娘子,又给了她十两银子,让她去县里头找人,宋家不肯出这个面。
绿萼兴兴头头当找着了家人,哪知道一出门接她的还是陈娘子,既是收了钱的,也替她奔走一回,可姚秀才家都不在本地,要找到他的亲戚,怎么能找得着。
县里头也不肯认,教谕得是举人去,派了秀才可不是因着收了姚秀才的钱,手上无人可派,说是暂代,也一样发银米,那姚秀才还死在兰溪,他原来就是个不会交际的,脑袋就灵光那一回,跟着连份礼也没送来,衙门里的人跟他连香火情都算不上了,哪里还会管他女儿。
陈娘子这下可算把绿萼砸在手里了,卖她是不能够的,她是秀才女儿,找又找不到亲人,还能怎么办,只好先养活起来,陈娘子看看自家儿子,吊儿郎当,就当养个童养媳妇,总还有一手针线能换钱。
绿萼牢牢记着石桂跟她说的话,必得有用了,别个才能留下她来,她好似惊弓之鸟,往后又能再到哪里去,宋家回不去,陈娘子再不要她,她要怎么活?
越发小心侍候着,陈娘子先时看她气不顺,可她到底带回来十两银子,也没去扣抠她的东西,绿萼在宋家攒了些钱,藏得密密实实的,认了陈娘子当干娘,跟着她平平安安长到十二岁。
绿萼生得好,瓜子脸大眼睛,瞪了眼儿看人的时候,很有一份楚楚可怜的意味,陈大郎后来也还是一样跟那些个买进来的丫头有些首尾,绿萼只当看不见,一门心思跟着陈娘子,还跟她说也要学她的本事,当个牙婆。
于她这就处是有了营生了,陈娘子越是想越是觉得好,儿子那点工钱指望不上,若是她能接了这牙婆的营生过去,再生下个孙子来,儿子也算有人照应。
陈大郎就是这时候打了人闹出官司来,他跑回来收拾了东西带着他娘要逃,陈娘子这才没丢下绿萼,两个躲在城外,由着绿萼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屋子也给抵了,拿着钱出来找她们,三人一道上了路。
行行停停,到了新地头,度着没人会追来了,典下一间小院来,陈娘子挎了篮子,还去沿家沿户的卖花卖珠子,慢慢又把牙婆的行当干了起来。
绿萼长到十五岁了,陈娘子想着儿子总算收了心,过了几年安生的日子,预备给他们办喜事,再做一笔买卖,拿了赏钱好买几匹好绸缎,绿萼跟了这些年,比儿子还知道孝顺她,当她是女儿看待的,得把亲事办的体面些。
这才会买到了秋娘,模样不错,生过儿子,价钱还便宜,立时给了银子,哪里知道竟买回一个同乡来。
绿萼听她细说跟陈娘子的过往,一听便知道是石桂的娘,她还记着石桂待她很好,没成想命也这么苦,改不脱那掉泪的脾气,哭上一回,求陈娘子放了秋娘,让她去找她儿子。
陈娘子知道她是被骗卖的,这笔钱赚不成,带了秋娘去报官,那只船早就走了,哪里还等到衙役过去,秋娘趴在河边哀哭,绿萼便道:“婶婶要不然,写信给石桂罢,她总还在宋家的。”
为着买秋娘已经花了十五两银子,既不出手了,这手就算是打了水漂,秋娘又想着要找儿子,又想着要寻丈夫,急的生了病,若是没有绿萼给她请医抓药,她根本熬不下来。
陈娘子倒是想着石桂原来也是殷勤的,拿了月钱还知道来看她,还给她做了鞋,可这点情面到底比不上十五两银子,绿萼却道石桂在太太屋里当差,莫说十五两,就是五十两这些年也攒了下来,只要送了信去,必能还回来的。
陈娘子也信石桂是个能干的,才几个月的功夫就能混到太太院里去,升得这样快,这银子可不流水似的,秋娘病好了也做起针线来,陈婆子却动了脑筋来,带着秋娘去那户人家告罪,把情由一说,说这回差事没办成,只怕也接不下这个活计来了,预备把人送回去,全了这一番孝心。
这家子因着没儿子,见天的点灯捐香油,就盼着积德行善能让菩萨赐个儿子来,听见这事儿拿了银子给陈娘子,解了苦厄,又给自己添一桩功德。
秋娘先是病了,好容易养好了病,又要还陈娘子的人情,还得寻访儿子,又要筹措路费,陈娘子一家也不能白养活她,绿萼身边也没余钱,两个人支了个馄饨摊子,做起食客生意来,这才攒下钱,托人送一封信出来,这封信绕了几个弯送到石桂手里,竟隔了这许多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