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利。
甚者,挥师北上的晋朝都能分一杯羹。
“能想出此等计策的,唯有苻坚重用的王猛。”
之前慕容垂使计,果断利用王猛一回。以后者的行事作风,早晚要连本带利收回来。
逼反慕容垂不过是开胃菜,计划必定还留有后手。可惜的是,王猛计策再好,遇上苻坚这样的主公,照样要打个折扣,甚至回城折本买卖。
父子一番商议,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端看邺城作何反应。
假如真是王猛用计,意图将秦氏也拉下水,自然不能让他如愿。更要让他知晓,秦氏不是能随便利用的棋子,非但不能利用,遇上更要绕道,不然的话,早晚都会吃到苦头。
“阿父,儿此番南下,运回五船盐粮。”
兵事说完,秦璟取出记录盐粮数目的簿册,逐一呈于秦策面前。
“盐粮暂时留在洛州,如何分派全由阿父做主。”
“为何不运来西河?”秦策不是责怪儿子,只是感到不解。
“儿身怀此图,需尽快呈于阿父,不便运送盐粮。”秦璟一边说着,自怀中取出绢布裹着的舆图和水车图。
为保万无一失,他弃用木盒,一路都藏在身上。
“舆图?”
秦璟铺开图纸,在场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虽有之前的经验,看到这样精确的北地舆图,仍是让众人惊讶不已。
“此图何来?”
“桓氏郎君相赠。”
“……送的?”
“然。”
“未提任何回报?”
“并未。”
秦策看看舆图,又看看儿子,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阿子,你日前放回苍鹰,请你母找出白狼皮,就是要送给他?”
秦璟颔首,一派坦然。
“儿北归之前,晋廷已决定北伐,桓县令奉命领兵北上。儿为表谢意,留下二十部曲,并有言,他日遇到危险,可至秦氏坞堡求援。”
“二十部曲?”
秦璟点头,道:“如其抵达坞堡,有青铜剑为凭。”
青铜剑?
秦策愕然不已,差点一把揪掉颌下的长须。
“你把青铜剑送了他?”
“是。”
“此剑岂可轻易赠人!”
“儿知剑乃重宝,但其两番赠图,又货通盐粮,儿犹嫌礼轻。”
秦策:“……”他要说的是这个吗?
秦氏家传几百年,底蕴深厚,青铜古剑虽为重宝,却称不上至宝。问题在于,这样的青铜古器为战国时铸造,取三九之数,共有二十七样,只传秦氏嫡系。
秦策的儿子多,传下的青铜器多是斧钺剑戟,按照祖训,秦策所得的青铜剑是要传给他的儿子!
送给女郎也就罢了,大不了将人娶回来。
送给一个郎君算怎么回事?
秦策看着儿子,再看看舆图,良久无语,心情委实难以形容。
秦璟表情淡然,将舆图折起,仔细放到一边,挥手又铺开水车图,言明建造水车开挖沟渠之利,再次引来一阵惊呼。
远在盐渎的桓容,自然不晓得西河郡都发生了什么。
五月初五是为端午节,两晋时与夏至同庆。
节日当天,盐渎城内一片欢闹。
穿城而过的河上不见一艘运盐船,挂着彩布的飞凫轻舟取而代之。
最宽的一条盐河上,五艘轻舟并排而列。
舟上俱为及冠而立的青壮,均是只着短衣布裤,敞开胸襟,露出健壮的胸膛。
擂鼓的壮丁更是撇去上衣,随着一声急似一声的鼓音,肩背肌肉紧绷隆起,蕴藏着雄壮的力道,迥异于时下崇尚的清逸潇洒、仙风道骨,却能引来一阵又一阵高亢的欢呼。
岸边人头攒动,城内的百姓群聚于此,争相观览飞舟竞渡。
如果是建康,轻舟的数量要多出数倍,更要分作水军和水马。
盐渎仅是千户县城,节庆的规模自然比不上都城。但经过数月的经营,城内百姓日渐富足,流民录籍安居,今年的节庆气氛远超旧日。
咚!
鼓声起,五艘轻舟犹如五支利箭,破开平静的水面,刹那疾射而出。
舟上的壮丁齐齐划动木桨,在鼓声中喊着号子,争相别过船头,冲向拉起红绢的终点。
“快!快!超过他们!”
岸上的百姓握拳高呼,随着第一艘轻舟冲过终点,鲜花和柳枝如雨般洒落,更有以五彩绳结成的吉祥图案,绑在柳枝上一同飞舞,仿佛撒下漫天彩雨。
桓容站在人群中央,四周俱是健仆围绕。
看到第一艘冲过终点的飞舟,不禁笑道:“典魁赢了。”
五艘轻舟之中,两艘为典魁和钱实所领,两人在军营中互别苗头,在赛舟上也要争上一争。
“府君,胜者可得绢一匹。”
石劭上前半步,低声提醒桓容,身为盐渎一县之令,看过热闹不算,还得上台颁奖。
“今日高兴,胜者所得加倍,凡参与竞舟之人,各奖稻米一斛。”
奖励算不上丰厚,却实属意外之喜。
消息宣布之后,无论舟上岸边,都是齐声高呼县令仁德。
桓容取过一枚包好的角黍,当先丢入江中,随后将要登车离去,不想又被小娘子们包围,唱着歌不肯放他离开。
无奈,桓容只能坐在车上任由围观。
小娘子们热情不减,围观不算,更要投掷绢帕鲜花,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桓容才被放行,带着一身香风折返。
牛车行经处,木轮压过的辙痕都似留有花香。
“郎君俊仪,我心甚悦!”
牛车行远,身后仍传来一阵阵带着古韵的歌声。
桓容自车窗回望,不见岸边的红飞翠舞,仅有清越的歌声不断传来。
“我悦君兮君可知?”
这是一个残酷的时代,也是一个浪漫的时代。
人们颠沛流离,朝不保夕,却敢于歌出心中的热情,不被世俗禁锢。
这是独属两晋的风-情,带着春秋战国遗留的奔放,后世历朝历代皆无可仿效,豪迈如隋唐也是一样。
回到县衙,桓容洗去一身花香,换上干爽的外袍,随意坐在廊下。
眺望院中古木,乌发随风轻扬,桓容长舒一口气,嘴边噙着一抹浅笑。
连月烦恼不断,近日更是屡做噩梦,难得精神放松,偷来半日清闲。
“郎君,建康来信。”
小童送上清凉的蜜水,奉上南康公主的书信。
桓容坐直身,接过书信展开,看到信中内容,神情陡然变得严肃。
庾柔庾倩斩首,殷涓徙千里,庾希不知去向?
又看一遍书信,桓容背靠木栏,眉头深锁。
不是阿母提及,他都快忘记这几个人。
对庾柔几人的处置不出预料,即便桓大司马不动手,郗刺使也不会轻放。事实上,殷涓只是流放且没有家人连坐,已经算是轻判,这其中必定有其他势力插手。
让他没想到的是,庾希竟然会失踪。
从亲娘的信中判断,庾希是自己逃走,绝非被人挟持。
自庾柔庾倩入狱,庾氏的势力被桓大司马和郗刺使联手打压,亲朋故旧为了自保纷纷撇清关系,庾希能投奔谁,又是谁帮他逃出建康?他这一逃,对北伐是否会有影响?
桓容捏着信纸,望着停在古木枝头的两只雀鸟,不禁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