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的日子终于开始忙碌,远在邺京的皇帝好似一刻都没有忘了祁璟,上元节当日,一纸圣谕送到了祁璟面前,是让他回京的诏旨。
萨奚人固然退兵未敢来袭,但两国终究没有议和,大军原地不动,皇帝只许祁璟带百十来人的亲兵入京。
即便如此,也已然算是对祁璟赫赫军功的体面了。
祁璟接了圣旨倒不着急,他再一次亲至毓关,检查城防,又勒令众人不许走漏他离营的消息,隔了十来天,总算安顿妥当。
饶是忙得脚不沾地,祁璟每每回了家,都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江月习惯祁璟这般指挥若定,倒也不多嘴,临到祁璟通知她可以“收拾细软,启程入京”,方添了句问,“可需要我准备些什么吗?”
祁璟拉着江月的手上下打量一番,沉吟半晌,认真道:“咱们取道雍州,先去给你置办几身得体的衣裳头面……再则,明日让孟氏出门买点好的皮子,送到章夫人府上做谢礼。”
其一,罗氏、孟氏都是承章盛妻子的人脉,挑来的两个老实又得力的妇人。其二,祁璟知晓自己一旦回京,压制下邵相,领兵权便该交到了章盛手中。这番献礼,既可拉拢章盛,又能挑拨章家与安如郡主的关系,他必是要走这么一遭的。
江月虽想不到第二则缘故,但头一层却是明白。她当下称好,将此事记在心里。隔了一阵,江月又惴惴不安地握住祁璟,“那……我用不用准备些什么,给你母亲?等到了邺京,我是不是就该见你的家人了?”
祁璟眼神停留在江月脸上,女孩儿固然问得淡定自若,但眉央里透出的不安却是昭著极了。他微微一笑,伸手抚平江月眉心的褶皱,低首一吻,“不必,我娘不是那等人,娶了你这样一个金贵媳妇,她高兴还来不及……更何况,老虎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江月脸上一红,虽闻祁璟这样说,到底还是把见婆婆的事情放在了心上。好在距离邺京还有不短的路程,夏州偏远,着实没什么好东西。真需要准备什么,也都是路上的事情了。
祁璟虽在邺京背了几个说不清的政治官司,但收复失地之功也足以震慑朝臣、引得君主忌惮了。因此,为了削弱祁璟对军队影响力,作为祁璟最信任的下属,陆阅山和薛徽这番也一道回京。
出发当日,江月毫无疑问地见到了陆、薛二人。
“老虎,来见过两位叔叔。”江月怀里抱着儿子,挥着他肉乎乎的小手与陆阅山和薛徽问了好。
祁璟斜睨了眼薛徽,转过头来,用披风将母子二人一同兜在了怀里,“别胡闹了,赶紧上车,仔细让老虎吹了风。”
由于此行还有孟氏、罗氏,祁璟免不得让人准备了一辆马车安置家眷。
这虽然是他多次上京以来,第一回这样“偏私”,但有所照顾的感觉,让祁璟心中颇为安定。
薛徽和陆阅山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只等祁璟安顿好眷属们,方驱马出发。
一行人先至雍州,兵士自然是驻扎在地方军屯,祁璟却带着江月入了城。
此次带江月回京,两人身份都有变化,雍州也是一方大城,祁璟便不曾与她骑马,二人共坐马车,让薛徽佯扮马夫,孟氏算作侍女,四人低调出行。
马车荡荡悠悠行在平坦的官道上,祁璟一手揽着江月,开始向她交代如今朝中局势,“邵相固然一手遮天,但今上是个有本事的人,也并非压不住他。章家受邵氏压制已久,章夫人应是可信之人。”
江月换了一身素雅的青袄绿裙,头戴卧兔,整个人比平时褐衫麻布下显得精神多了。“我省得的,安如郡主是安如郡主的事,章副将和他家夫人都没有坏心,对吧?”
祁璟放下心,应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两人有说有笑地到了章府上,祁璟让薛徽递了帖子上前,门童一见名帖,一面派人去支会章夫人,一面迎了祁璟几人往里走。等到了正院跟前儿,章夫人竟亲自迎在外面。
祁璟是小辈,也不持身份,恭恭敬敬向章夫人行了个揖礼,这是江月第一次跟祁璟出来应酬,一时也不敢多话,跟着福了个礼,称了声“章夫人好”。
章夫人“呀”了一声,两手把江月托了起来,“这就是董家姑娘?生得真俊……倒不怪咱们将军中意。”
祁璟听她称江月是“姑娘”,便知章盛已与章夫人打过招呼。既有了这样一遭,便说明章盛心里已对他的打算有数,以此来暗表支持。祁璟放下心,全程虽不多话,倒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意。
江月被章夫人亲热地挽着,也不需要她去找什么话题,章夫人自然便有无数不打紧的问题等着她,“姑娘想不想家?”“姑娘身子可好?”“姑娘在夏州受了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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