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观音庙,四太太念了一本经,捐了百两香油,让人上了四牲祭品还愿。甄婉怡对这些鬼神之说怀有莫大的戒备,轻易不想靠近,所以四太太念经的时候她便拉着甄文怡出去逛去了,甄茹怡倒是真心想再求一子,将齐诗雨交给香绫跟着甄婉怡一同到了外面。
观音庙处于焦山的半山腰之中,庙宇不大,但因京城较近,路途平坦,所以香火倒是挺盛的。四周青山绿水,一派自然野趣的风光,是王府里那精致的修剪所比不上的。踩在厚厚地落叶上发出“吱呀”的响声,齐诗雨清脆的笑声传来,小小的身子在林间奔走得东倒西歪的,眉间点了一粒红色胭脂,一身红色的锦衣衬得她有如菩萨身边的玉女一般。
“七姐虽说日子清贫了一些,可身边有个女儿相伴,倒底是好的。”
甄婉怡也在看齐诗雨,听了甄文怡的感叹,笑道:“你还这样年轻,想要孩子还怕没有机会?”
甄文怡眼神迷离,笑容苦涩,“九妹,你能不能忙我请个善千金科的太医来?我想要调理调理身子。”
甄婉怡认真的看着甄文怡,“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甄文怡摇摇头,“能有什么事?早就想请个大夫把把脉了,只不过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请了大夫又劳师动众,别到时候没有什么事却让人平添猜忌?如果你能帮我找个医术好的太医,帮我瞧瞧我也能放下心来,而且听说那太医的口风一般都很紧,这样也不怕贾府的人知道了。”
甄婉怡点点头,“放心吧,我回去说让人去递牌子,安排好了便接你过府一趟。其实你也不用这样着急,你与贾珍成亲还不到一年呢。”
甄文怡撇撇嘴,“我倒是不急,急的是另有她人。”
甄婉怡是知道贾府情况的,贾珍是长房从三房过继来的嗣子,若是不能为长房开枝散叶,只怕贾大夫人不会甘心,她自己生不出来不愿给自己丈夫纳妾,便不意味着她会顾忌甄文怡不给贾珍房里塞人。“如果大夫人敢给贾珍纳妾,我决不会坐视不理的,他们贾府不是说三十无子方可纳妾吗?这还有好些年呢。”
甄文怡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我那精于算计的婆婆当然不会做出自打脸面的事来,她这不是一心想让我主动给贾珍纳妾吗?成天在我耳旁念叨着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女人以夫为天,应事事处处为丈夫思虑,哼,真当我三岁小孩在哄呢?你知道昨儿中秋时她给我讲了什么吗?”
看着甄文怡气愤不平的样子,甄婉怡自然是摇了摇头,“她说什么了?”
“她竟然说就算贾珍的孩子不是出自我的肚子,也得叫我一生嫡母,以得奉养我百年归老,若是我不放心,大不了留子去母好了。你说说,她打这个主意多久了?我才十八岁,贾珍也才二十,我们怎么就不能生了?何苦劳累她在那里为我们费尽心思?她便是一心想着自己,想着长房尽快添长孙,可是也不想想这嫡庶之别,亏得她还自诩名门出身呢。”贾大夫人是京城名门房氏之女,这房家男人在朝堂颇有几分清名。
“好了,别气了,她说她的,你只当是一阵风吹过就行了,只要贾珍不动那歪心思便是了。”甄婉怡也为甄文怡叫屈,可这时她能做的也只有安慰了。
谁知这话出来,甄文怡更是气愤,“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当那贾珍就真是个正人君子,坐怀不乱之人不成?当年我与他初次见面便敢直盯着我瞧,后来我去贾府总能与他相遇,没几次便往我身边递书信,最后更是让丫鬟约我去梅林相见,这样一个男人我压根就没想着他会为我安分守己从一而终。”
甄婉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颇有些大惊小怪的看着甄文怡,看得甄文怡直跺脚,“干什么这样看着我,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当年的事,要不你怎么就猜到是我?怎么会想着阻止我去贾府的?”
甄婉怡脸上染上笑意,打趣道:“我就说呢,你怎么就敢肯定你一定能进贾府的?原来早就与贾四爷暗度陈仓勾搭上了呀。”
甄文怡自嘲地笑出声,“所以如今的我算是自食恶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她们贾府看不起我,贾珍不怜惜我都是我当初不自爱的结果了。”
甄婉怡怡脸上的笑意一收,人不风流枉少年,姐儿爱俊,哥儿爱俏。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彼此之间朦胧的好感,放在现在也就是一个早恋现象罢了,可放在这个社会,那便是妇德有亏,是私相授受的****行为。当初甄文怡的异常她略略有些猜测,可再怎么想也不敢去相信她会有这样大的胆子,要知道聘为妻奔为妾呀。若是被人抓住把柄,那等着甄文怡的便是一个死字,毫无转还的余地。
那可比被贾珍在众目睽睽之下抱回来要严重得多了,必竟大家看到时甄文怡已是处在昏迷状态里,后头更是被证实她是受害人,同情弱者在众人心理天平上占据了上风,所以才给众人留下贾珍轻狂的印象后,甄文怡能安然地嫁进贾府。
“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就当那是你与贾珍之间的缘份,命运让你们先相遇并且对上了眼,总比成亲那天揭开盖头才知道彼此长成什么模样要好得多吧。如今好不容易走到一起了,自然要好好的过日子才好,贾府立有不纳妾的规矩,你身后有娘家还有我,绝不是任他贾府搓圆捏扁的人。”
甄文怡鼻子一酸,眼睛泛红,贾珍虽口头上没有说过,可自从成了亲,夜里待她时跟对待青楼楚馆的女人一样,毫不尊重。她心里明白这是贾珍记着以前她的不矜持不守礼呢,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她想要自己嫁得好只能靠自己去拼去博,如果知道甄婉怡会这样的机缘,她还瞧得上贾珍?可今日的一番对话,却让明白原来她出格的举动可以被解释得这样的美好,这样的令人心动神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