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泥土,整齐的头发上满是水珠,气喘吁吁,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见流月笑着走过来,脸上却无喜色,倒生添几分悲凉。
“可是走了大半日?”流月去拉她的手,“没办法,官府追得紧,叫你好找了。”说着一指那快搭好的树上营帐,得意道:“这回这个保证不冷,我拿了一家人的蓬布。”
那其非不看屋子,也无任何寒暄之语,眼睛紧紧盯着流月,猛地环住她的腰,将脸深深埋在她颈间,慢慢的,带了哭声。
流月一下慌了,忙拍着她问她是不是遇到坏人,或是被爹爹骂了。可其非不回答,使劲环住她,直抱得流月腰间生疼。直将她的肩膀哭湿,才抬起头,将脖间那回她从宋朝给她带回来的小玉递到她手里,然后又将腰间的一个铜钱翡翠玉珏解了,郑重握到她手里,还未等流月反应过来,在她脖子上使劲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清晰的牙印,转身向回路走去。
身后的流月哪里肯依,追上去问,可其非就是使劲往前走,怎么都拉不回,眼见使劲迈着步子,再拉扯就要滚下坡去,流月才硬生生抽回手,满眼疑惑悲伤地看着她走远,只得罢了,心内想来想去以为自己哪里惹她生气,打定下次见了定要解决清楚。
可粗心的她手握着那对方最爱的翡翠玉珏,想不到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一个月前。昱王殿。
人徙喘着气揣着那一叠田租,端起茶碗来一饮而尽,接着将茶碗摔到了地下。墨儿听声儿忙过来问是怎么了,可人徙跺着脚进内室去了,敲门也不应。
在内室,人徙抓过一叠纸,拿笔蘸墨写了“梁师成”“王黼”两个名字,蘸了糨糊摔到墙上,手从墙上取了剑,拨剑一投,剑头没入“梁师成”那张纸上。看着颤抖的剑柄,心仍难平,坐下来双手捂脸。
左右为难。真真左右为难。梁师成到底比王黼更高明些,不是简单地要将她收为一派,拿东西拿钱弄脏她,而是让她与人斗,自己等着。他是要逼她选择和谁敌对,不管和谁,她都不会毫发无伤。
一直以来,那么听王黼的摆布,就是为了反过来利用他,等着计划完成以后再作反击。虽然反击王黼是她本来的意愿,现在就选择和王黼敌对,也不是不可,但太早了。她身边无一人可用,更没人可站在朝堂上替她开战。本来是要等时机成熟,将曹辅弄回来,助她一臂之力,可如今,怕是等不及了。焦急中,脑海中显过一个人的脸来,又思索片刻,惊奇之下,要去请人,无奈木格和曹绅都还未回,便随便叫了一个人,吩咐道:“不管在哪,你把马植马修撰给我请过来!”
那小子虽是为难,还是去了,又等了半个时辰,曹绅等回来了,那小子才回来,身后跟着马植。人徙连忙迎上去,寒暄的话还未出口,那马植就说道:“我一直等着殿下,看来殿下终于准备好了。”
人徙一怔,忙忙将他请进屋内,命上好茶,恳切道:“那日在集英殿拐角,有人把我撞了,还把我胳膊下的本子撞到了地上,那是马大人罢?”
马植点头,人徙又问道:“那这么久了,还不见王黼问我话,想是马大人没吭声罢?”
马植又点点头道:“不瞒王爷说,那日看到王爷手上的本子,才知道王爷是我一直要等的人。”
这马植是个忠义之人。现已年过半百,凌厉行事早已隐了,在当年是数次顶撞陛下,闹得梁师成等人甚是唾弃。经了数次贬废,渐渐默默无闻,归于污黑朝风之下。每有新人入宫,或新官入朝,他总心有期待,然而次次失望。人徙入宫,他也看了一阵子,见不久她就与王、梁等人成了一派,不由也将她当作无良之人。然而那次看到人徙手持那一看就是抄本的帐本,居然赫然是自己也在收集的东西,大喜过望,一直等着人徙来找他。今日好容易等到,心绪难免浮动。
二人又说了几句,渐渐相熟,越谈越投机,不知不觉过了晚饭时间。人徙要留他同用饭,忽而却有陛下的信儿来,叫她去东门小殿有要事。
人徙抓不住头脑,只得送走了马植,急着去了。见了陛下行了礼,就要笑着与他捶腿,却见陛下面色阴沉,两句话过居然呵斥她跪下。
人徙缓缓跪了,不敢看陛下,脑中急着想是什么事闹破了。正急着,头顶上听见徽宗说道:“你可知道,最近宫中怎么议论你?”
人徙不敢接话,陛下一拍桌子,“朕知道有可能是假的,但朕不能再容忍这种流言了!”说完仿佛不忍心继续说那流言的内容,走过来抓住她的肩膀,“你是朕很喜爱的一个儿子,朕不想你被这流言毁了!”
停了片刻,连叹几声,威严道:“朕正在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徙儿也大了,准备好娶亲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