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青海骢也是这么想的。
她与周墨游历西域各国数载,已经是多年未踏入大唐地界,此次在逻些城告别李倓,她与周墨并没有去往其他地方,而是直接往长安而去,除了周墨在长安的几家大钱庄的账目需要亲自过目之外,她也想见见外祖父皇甫惟明了。
她这一世父母早逝,是外祖父皇甫惟明将她抚养长大。皇甫惟明是出身于天策府的大将,年轻时便征战四方,一身的虎将气势,每每到练武场监督新进兵士练习枪术,虎目圆睁,一声大喝,总能震得那些新兵蛋子们两股战战。
不过这样一个久经沙场的悍将对于唯一的外孙女任知节确是极尽呵护之情,在她走路还不稳当的年纪,便将虽自己征战多年的傲血贪狼枪赠给她,教她舞出一套梅花枪法,每当她在练武场上打败对手,这位身披战甲的老头子总会笑呵呵地从身后拿出一串糖葫芦递在她手中。
到了鄯州,看见大唐装束的行人,任知节就觉得长安也不远了,这样想着她心里也就有了安慰,拍拍已经变成黑马的青海骢,她抖了抖缰绳,青海骢往前踏了几步,一个披着甲胄的兵士忽然拦住了她的马,道:“进城不许骑马。”
后面的周墨听见这句话总算是缓过了神,他猛地从马上跳了下来,理了理乱成一团的头发,没好气地扣了扣任知节屁/股下的马鞍:“知节下来了。”
任知节不情不愿地从马上跳下,从马鞍上解下之前李倓留下的布袋子,从里边掏出几根上品马草,喂给青海骢,她晃眼看见周墨正跟那个兵士说着什么,周墨虽然头发乱糟糟,衣服也皱巴巴的,但衣服上绣着的金元宝却依然灿烂夺目,任知节撇了撇嘴,不愧是镀过金粉的金线所绣。
——她一直觉得等到哪天周墨的钱庄全部破产,那么他至少还有件衣服可以卖掉。
任知节揉了揉青海骢的鬃毛,忽然听见那个兵士惊讶地说了一声:“先生莫不是周墨周先生?”
……她翻了个白眼儿,果然周墨的金元宝衣服实在太过扎眼吗?
有小兵士认识他,周墨嘚瑟地摸了摸胡须:“正是。”
兵士白皙的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字了,任知节都替他着急,她将装了马草的布袋子系回马鞍上,便听见那个兵士指着其他几个守城兵士:“抓、抓住他们!”
嘚瑟的周墨:“……”
任知节的动作也僵硬了,难不成周墨的钱庄出了什么差池,他手下那几个人赚钱太过火惊动了皇帝?她的手握着傲血贪狼枪正要出招,那小兵又憋出一句:“皇、皇甫大人要找的人就是他们、们两个!”
兵士口中的“皇甫大人”让她的动作顿了一顿,而这时另外一个个子稍高的兵士已经动作利落地朝她行了一个军礼,朗声说道:“敢问阁下可是任知节任将军。”
任知节忙不迭地摆手:“小哥快请起,将军不敢当,叫我知节便是。”
那高个子兵士得了他的回答,便站了起身,笑着说:“陇右节度使皇甫大人有令,整个陇右道若见到周墨周先生,便要立即绑回节度使府上,他要亲自问出任姑娘的下落。若是见到任姑娘,那便……”
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串红得喜人的糖葫芦,递到任知节面前:“马上给任姑娘这个。”
任知节默默接过那串糖葫芦,心中情绪翻腾。
她想到小时候在东都天策府生活的那些日子,无论是皇甫惟明,或者是任何一个师兄师姐,见到她都会掏出糖葫芦塞她一嘴,她虽然实际年龄不知道比这些还显稚嫩的少男少女们大多少,但当时确实是天策府中年纪最小的弟子,而且糖葫芦也当真好吃,山楂酸,外层包裹的糖浆甜,酸酸甜甜十分合她口味,所以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众人的宠爱。
如今才刚踏进大唐地界,便又收到糖葫芦,虽然应该很感动,但是爷爷啊,我真的感动不起来……我已经过了这个年纪了。
任知节含着热泪啃起了糖葫芦,由几个小兵牵过两匹马,便跟着周墨虽那高个子兵士往节度使府上走去,那高个儿小兵哥虽五官硬朗看着人十分正经,却是个话篓子,一路上不断给任知节和周墨说着鄯州的风土人情,说着说着,他话题一拐,笑着说:“任姑娘也是回来得巧,你长歌门的祖父正巧派了几个长歌门弟子迎接你回千岛湖去小住一段时间呢。”
任知节正在啃糖葫芦的动作一顿,而一边扭头观察街边商铺的周墨也僵硬着扭过头来看他。
小兵哥并没有感觉到异常,说:“本来因为你随周先生游历西域各国还未回来,那几个长歌门人便准备告辞的,如今你说巧不巧,任姑娘你回来了。”
任知节只觉得心脏猛然抖了一下,她僵硬地笑着:“那么……那几个长歌门人应该也已经走了吧……”
“任姑娘放心!”之前那个说几句话憋得脸通红的小兵士窜上来,挺着胸脯说,“我这就回府去告诉他们您回来的消息。”
小兵哥笑眯眯地在旁边说:“小六子是咱们中跑得最快的。”
那小六子还未等任知节答话,便一溜烟地跑了,任知节无力地伸出尔康手,一句“等等”卡在喉咙中,咳之不出,咽之不下。
周墨在一旁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如今知节已经平安归来,为师突然想到还有要事在身,那边先走一边了。”
任知节正要伸手扯住周墨的衣袖,周墨却像泥鳅一般滑出了她的指间,一转眼便消失于鄯州人来人往的主干道上。
任知节此时已经连尔康手都举不起来了。
一边的小兵哥还笑得开心:“皇甫大人和长歌门人知道任姑娘回来了一定会特别开心。”
任知节面无表情:“……”
小兵哥,你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