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青时,章旻青是个文质彬彬的儒雅书生。
在得知章旻青已经定亲时,是恨不相逢未嫁时的遗憾和失落。在得知章旻青县试夺魁时,是与有荣焉般由衷的高兴。在章旻青离去和她不辞而别时,是发自内心的酸楚和自卑。当再次听说章旻青一行入住自家的西跨院时的隐隐期待和盼望。
当她终于找到换下了书生的襕衫和飘飘巾,穿了月白箭衣,外罩对襟的黑色罩甲,头戴宽边黑面红里的毡笠的章旻青时,英武而又满是雄性霸气的身影,就紧紧的吸住了她的眼睛。这其实就是章旻青总感到有人窥视的来源。
“过来就过来呗,小姐,咱们是来瞧热闹的,又不是看他来的,凭什么他看到了,我们就要回去?”
夏荷给杨芷萱打着气,只是语调里也带着一丝慌乱。自家小姐为什么来这里,她心里自然很清楚。事实上,她自己也不止一次的幻想过,跟着小姐嫁进了章家,服侍章旻青做那羞人的事情。
“杨家妹妹,你们也来看热闹啊。住在贵府,却没去探视妹妹,旻青很是失礼,还望妹妹不要怪罪。”
章旻青来到杨芷萱面前,先表示了歉意。夏荷都上门问罪了,如今见到正主,致歉是必须的。
“什么妹妹啊,是姐姐!”
没等杨芷萱答话,一旁的夏荷就先表示了不平。
章旻青听到夏荷的这句抢白,顿时尴尬的摸了摸自己鼻子。
“那上面没灰!”
看到章旻青的动作,夏荷继续补刀。
这下,章旻青顿时觉得手都快没地方放了。两世都没有过恋爱经历的他,那里会想到,当一个女人在他面前表现出刁蛮任性时,恰恰说明在他这个女人的心里的重要性。这种抢白,通常表示的不是女人对男人的不满,而是女人希望通过这样的行为,引起男人的重视。
“好了,夏荷。”
看着章旻青手足无措的样子,杨芷萱扯了扯夏荷的衣袖小声说道。听到小姐这样说,夏荷依然不甘心的瞪了章旻青一眼,才缩到了杨芷萱的身后不再言语。
“章公子,失礼了。小丫头的疯话,公子别往心里去。”
杨芷萱对着章旻青福了福,全然没想到她此刻穿的男装。她的这个举动,在边上人的眼里,说不出的怪异。一个男人在行女人的礼,不引人侧目才怪。
简单的寒暄之后,气氛就陷入了沉默。虽然他们相互见到对方,心里都很高兴,章旻青不知道该和杨芷萱说些说么好,杨芷萱也同样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这个朱程理学大行其道的年代,穷苦之家可能还好些,但对于章旻青杨芷萱这样,出身士大夫之家的他们,现在这样的私会,其实已经属于有违纲常的悖乱之举了。他们这种私下的相互倾慕,更是为礼教所不容。
对杨芷萱来说,若不是章旻青对她有救命之德,她是绝不敢做出今天这样的举动的。而章旻青虽然自幼读圣贤之书,可他现在的灵魂来自后世,脑袋里自然对礼教二字极为淡漠。可却因为是个情爱白丁,根本不懂如何讨女子的欢心,当此之际,拙于言辞也就是必然的了。
“哈哈,好个道貌岸然的章案首,当此考场之上,还有心寻花问柳,私会女子。杜某当真是佩服得紧哪!这位小娘子,此人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穷酸,你别理他,跟着这个穷酸还不如跟着本公子,虽然不能给你个正室诰命,以你美貌,给本少公子做个侍妾,也能享尽荣华。”
章旻青身后,响起一阵嗤笑声。一人一边讥讽着章旻青,一边语带轻薄地调戏起杨芷萱。
章旻青不回头,就听这话也知道来的人是杜季新。今天,被杜季新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眼下又对杨芷萱语带轻薄,终于彻底激起了章旻青的火气。
“杜老四,你究竟意欲何为?有什么都冲本少爷来,不要辱及他人,更不要为你杜家惹祸。”
转过身,章旻青挡在了杨芷萱的前面,面对杜季新警告道。
章旻青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大明朝晚期文官地位远超武官。眼下出身翰林的杨守勤在京,任太子府左谕德,是太子朱常洛的老师,杜家辱及杨芷萱,这事只要杨守勤一封弹劾,就能让杜康成这个三品武官丢官罢职。
只是章旻青虽然不把礼教放在眼里,却深知礼教的利害。这事真要捅到杨守勤那里,固然能让杨守勤弹劾杜康成,让杜康成丢官罢职,可杨芷萱的名节就算是彻底毁了。
一个不守妇道的名声肯定跑不了。在这个礼教杀人的时代,这种情况下,就算杨芷萱不自尽已证自己的清白,要嫁人也绝对嫁不到一个好人家。
所以,心有顾忌的章旻青才出言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