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芬芳先醒来,知道周重璧不好了,不知要怎样寻死觅活。清音又说道:“既然珠丘暂时降住了蝮蛇,那便先关着她吧,不碍事。若是放出来,又不知要生多少事端。”
伯服心想也是。他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不看着路芬芳实在难以放心。清音也是用尽了积年的好药,用尽了生平所学,不眠不休在路芬芳床前治了三天三夜。
到了第四天凌晨,他才打坐歇了一小会儿,推窗照见天上无星无月无云,只疑心自己掉进了无边的黑暗中。他思忖了一会儿,缓缓合上窗子,从内室柜子里找了一个盒子出来。
清音把盒子捧来,伯服也会意,两人便双双在路芬芳和周重璧病榻之间就地坐下。清音打开盖子,伯服就着月光看清了,那盒子里头是一枚冰蓝色的丹药。
“这是……”
“这是太微返灵丹。”清音有气无力,他双眼失神,仿佛看到的不是救命神药,而是毒药,“这丹药是我独家绝密,这辈子只练成了两颗。现在仅剩这一颗了。”
伯服也觉得钻心挖肺似的痛。清音接下来的话,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听下去。
“当时我试用了两千三百二十三份材料,终于成丹两颗。之后不久,我听说蓬莱派杀死了我的仇人,蝮蛇,李浮娅。”清音说道,“我恨极了她,不想她这么轻轻松松死掉,便用我千辛万苦才练成的一颗太微返灵丹,把她救活了,让她继续被钉在蓬莱水下,日夜饱尝削骨磨筋之痛。后来,她过了一百多年才终于活活疼死了。”
伯服不语,蓝色月光下,剩下的那枚丹药仿佛在微笑。
“我折磨够了她,心里却没觉得多么解恨,只觉得无限空虚。之后我尝试着继续炼制太微返灵丹,结果……呵呵,我走遍天涯海角,再也找不到必不可少的那一味三凰草。就是这样突然,绝世丹方仍在,但天下再无返灵丹了。”
“所以——世上只剩这一颗了?”
“我本来是想留着这颗药救周重璧的。所以这三天来,我一直想着别的法子救路芬芳。”清音说道,“但是……珠丘丹炉是路芬芳身体内最脆弱的地方,蝮蛇直接进入破坏,实在是……”
伯服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们两个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以眼神互为依靠。他们不敢相信,若是仅剩下他们自己,现下该会多么无助,多么难熬。
“一粒返灵丹只能救一人性命。”清音把那盒子放在地上,仿佛太沉重了,他捧不起来,“救谁,你来决定吧。”
但伯服听到的却是,杀谁,你来决定吧。
伯服很奇怪清音为什么把选择权给他。清音和路芬芳没有半点交情,对周重璧却爱逾生死。他完全可以悄悄把唯一的丹药给周重璧服下,然后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告诉伯服,路芬芳已经没救了,他尽力了。
但是他没有。他如果真的那样做,后果会是怎样的?周重璧活着,蝮蛇也抓到了,周重璧将会迎来属于他的完美大结局,一只脚都踏进仙门了。那也是清音乐见的。
他竟然把丹药推给伯服,让他做决定。伯服当然要救路芬芳了!
伯服心里很沉重,很迟疑。清音心里清楚,如果不救路芬芳,这个秘密迟早会被周重璧知道。到了那时,整个世界都不会再好了。
清音不忍心把周重璧心头最后一丝温暖都抹掉。他可以救他,但无权改变他的决定。
而伯服呢?选择救路芬芳不救周重璧,路芬芳若知道,也会发疯。但逝者已矣,千倍百倍的痛苦都要由活着那个人承受。
他明白了,救谁,杀谁,原来清音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他只是不想自己说出来,他不想亲自做出杀害朋友的决定,他说不出口,下不了手。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伯服又问了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
“天亮之前若不服丹,他们两个就都得死。”
太阳就快升起来了,又仿佛永远都不会升起来。伯服沉沉说道:“洞天壶已经碎了,但珠丘……珠丘仍在,不能不保全。就……就当是为了珠丘吧。”
伯服就这样,把自私自利不仁不义的罪名一概揽在了自己身上。持刀杀人的是他,或许清音会少几分内疚。
他们两个仍是这样对峙着,都是叱咤风云见过无数生死的人了,本以为自己超凡入圣无所不能,却不想此刻如此懦弱。伯服拍了拍清音的肩,捏起返灵丹,便向路芬芳走了过去。(未完待续)
ps:壮士,干了这碗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