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让他几次险些身死的废帝。
如今的雒阳皇宫东临阁。早已化作灰烬,但董卓忘不了。那一次,那个貌似懦弱无能的废帝反挟了他,喂他喝下了半杯鸩酒,若非吕布带了一些解毒药,他那次就被毒死了。
如今的大河早已冰解,但董卓忘不了,在那个冰面上,他从河内凯旋而归时,那个戴着面具的伪王,令他身中三箭,若非吕布相救,他早已被攒射成刺猬。
如今的邙山刚刚发出青翠,林木还没有那么葱郁,但董卓忘不了,在那里,他险些再一次被攒射成刺猬。
他又想起了刚入雒阳时,带着三千骑兵连夜赶往北邙迎驾,却在半道被伏击,还有在毒杀何后那一夜的凶险……
他想到了那个“吕布齿黑”的笑料,还有那个“使天下有本初在,董卓老妪何足道哉”的嘲讽,几次攻打河东损兵折将的下场……
他忽然又想起了废帝之前,他同那个看似懦弱的少帝赶往崇德殿的途中,那个少年淡淡的讥讽,如同还响在耳边:肿卿,你想做霍光、伊尹,名传万世?还是想效法王莽,取而代之?不过现实和理想总是有很大差距的,那帮士人未必把你放在眼里,或许,真正让天下大乱的反倒是肿卿。
他想起了自己当初的回答,是何等的踌躇满志:本公如今掌控天下精兵,湟中义从战无不胜,又折节下交,笼络天下士人,他们岂敢有二心?待本公为党人平反之后,天下大治,只在指掌耳!小儿便拭目以待吧。
拭目以待……
董卓早就知道,弘农王就是那个“苍天未死”,就是神武王,就是河东王,但数次攻打河东,河东却稳如泰山,关羽诸将军中无人能敌,河东就像一根刺横在他喉咙上,却怎么也拔不出来。就像自己当初说出的那句“拭目以待”,直至如今还梗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马背上,董卓神情愈发恍惚,从山道上拐过一个弯,突然身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敌袭!”
随即是弩箭从两边飞射出来,身边一个个亲卫不断倒下。
董卓大口喘着气,仿佛还沉浸在回忆中没有苏醒,仿佛又身处大河冰面上,身处邙山之中,他仓皇的逃窜着,前方的山道却显得有些拥挤,似乎被堵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董卓恍恍惚惚还没回过神来,身边的领军校尉却猛地拉住他,急声道:“太师!太师!快逃!”
一阵钻心的疼痛猛然从臂膀上传来,董卓神智这才倏然醒来,却发现自己早就被围起来了,又粗又肥的胳膊上正中了一箭,被穿了个通透,鲜血正不断流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董卓悚然一惊,回顾左右,却发现地上到处都是尸体,他的一百多个亲卫连同那些沿途收拢的仪仗兵几乎没剩下几个了,此刻都是战战索索。四面围困他们的人,或手持劲弩,或手持弓箭,还有持双戟的……都是身着布衣,但久经沙场的董卓可以清楚地感受那这些人身上的煞气,这些人都是上过战场的,而且不止一次。
这时,人群分开,一个带着狰狞青铜面具的骑马缓缓而来,他的身侧二十余人紧紧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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