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童道:“先生这一趟差事,办得当然不差,罗汝才一死,部将星散,人马也亡去不少,算是给朝庭立了大功,但是细细一想,却又不是这么简单,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啊。”
顾童道:“大帅此话怎讲?”
孙传庭道:“表面上看,贼兵由原来的五十余万,减到三十余万,少了三分之一强,但是细细想来,罗汝才一死,得利最大的,不是朝庭,不是我孙传庭,而是李自成。他的人马增加了将近十万人呢。”
顾童笑道:“大帅说的是这个啊。其实大可不必忧虑,罗汝才平时对部下不错,他死之后,那些人迫于势力,出于无奈,投靠了李自成,但是一到真刀真枪拼命的时候,能有多少人真心卖命,尚未可知。李自成收留了他们,万一其中有对罗汝才忠心的,说不定哪天,还会一刀要了他李自成的狗命呢。以我看来,李自成这是给自己养了一批敌人哪。”
孙传庭轻轻摇头:“先生知其一,未知其二啊。李自成之所以能从造反的诸多贼首之中活到现在,而且人马几经大挫,最落破的时候,身边只剩下十几骑,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拥有了几十万人马,不是很可怕吗?以我看来,李自成的御人之道,并不比当今圣下差多少。他一定有办法,使那些投降过去的人,死心塌地为他卖命。”
顾童倒吸口冷气:“如此看来,还真要小心呢。”
孙传庭道:“可这还不是我最担心的,我真正担心的,是李自成羽翼已丰,便要大举北上,进攻京城。”
顾童闻听,淡然一笑:“当今天下,能够挡得住李自成的,只有大帅您了。而您此时在此驻军,当着大路,将北上之途堵得严严实实,李自成若想通过,只能与大帅死拼。以在下看来,李自成就算人马百万,也无能为力,因为这是直隶,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官军一方。”
孙传庭微微点头赞许:“你说得不错,所以我整日练兵,打造军器,以防万一。我是盼着他来,最怕他不来。”
顾童一愣:“此话在下不解,李自成不来进攻,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孙传庭道:“我是怕他从另外一个地方,进攻京城。”
说完了,他伸手向墙上的地图指去。顾童抬头一瞧,孙传庭的手指正指着一个地方。
山西!
顾童道:“大帅是怕李自成进山西?”
孙传庭点头:“李自成若敢杀进直隶,我必当与之决战,同时坚壁清野,不给李自成留下一粒粮食,这样一来,李自成的大军被堵在黄河以北,他的后方基地,却在洛阳,运输线太长,还要渡过黄河,粮食一定接济不上。最多一个月,其军自乱。但是李自成如果不来直隶,而是取道山西,我便无能为力了。”
顾童看着地图,连连点头:“不错,打进山西,路途很近,而且此时的山西,没有多少精兵良将,汪乔年虽然能干,可打仗差了点。而且经过日前秦军一闹,官军的主力又多集中于边塞一带,南边的人马少了,李自成正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北渡黄河,进入山西,然后向东杀去,过太行山,打到京城呢。”
他越说,脸上的神色越凝重,到最后,不禁冒出冷汗来。
孙传庭道:“正是如此。因此我早已向汪乔年发出警告,让他务必严密注意黄河一线的动静。只要流贼开始在山西境内渡河,立时报给我,可就是不知道,这个汪乔年有没有当成耳旁风。”
顾童皱眉道:“李自成的祖坟是被汪乔年挖掘的,李自成早已恨他入骨,此时又知道他在山西做巡抚,肯定会打进山西的。但是,他既使告诉了大帅,大帅还需要向皇帝请旨,才可以进入山西,来得及吗?”
孙传庭一笑:“前日我已经派人进京,送去我的奏折了,请皇帝允许我率军追剿李自成,也就是说,只要李自成去哪里,本帅就可以去哪里。”
顾童道:“可是,您若是带了全军,进入山西,一旦中了李自成的调虎离山之计,你前脚一走,他后脚率人马过来,岂不是钻了您的空子?那个时候,京师之前,可就连半分的屏障也没有了。这一点,大帅想过吗?”
孙传庭沉默片刻,才道:“自然想过,如果打仗就是博奕,那么我就是在赌这一局的押宝。我将这一宝,押在山西了。我料定,李自成不想被我军堵在直隶,寸步难行,一定会北击山西,然后向东,如果我猜错了,就说明,我不如李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