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三年一过,小周氏便跪到她面前,心平气和地求去了。
那时的魏老太太,无法不失望。
作为婆母,她自认待小周氏不薄,惨死的次子活着时对小周氏更是如珠似宝。大周氏和离改嫁,是因为丈夫染上了醉酒打人的臭毛病,大周氏和离无可厚非,可小周氏受什么委屈了,她为何不肯替心爱的丈夫守寡?
就算不在乎死去的丈夫,她怎么不替女儿想想?魏娆已经有一个名声不好的外祖母了,姨母下嫁给富商也不怎么光彩,倘若生母再归家改嫁,旁人会怎么议论魏娆?
魏老太太给小周氏讲了各种道理,小周氏依然坚持求去,最好能带着女儿一起走。
魏老太太叫她做梦!魏娆是儿子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小周氏做梦都别想带走。
小周氏刚离开的那段时间,魏老太太也有点迁怒魏娆,可是一看到魏娆那漂漂亮亮的脸蛋,就像天上下凡的小仙女,魏老太太就再也怒不起来了,怕下人们照顾不好魏娆,魏老太太将魏娆接到了自己的院子,一养就是四年。
“刚下完雪,天冷,你怎么不多穿点?”将小孙女叫到身边,魏老太太捏了捏小孙女的袖子,皱着眉道。
魏娆真没觉得冷:“太阳这么好,我又待在马车里,冷不到的。”
魏老太太拿小丫头没办法,祖孙俩携手去吃饭了。
吃过早饭,魏老太太示意小孙女别着急走,朝伺候她几十年的宋嬷嬷递了个眼色。
宋嬷嬷去了内室,过了会儿,捧着一个二尺来长的紫檀木匣出来了。
魏老太太看着魏娆道:“这里面是一串佛珠,早年净空大师云游到京城,我有幸请大师为这串佛珠开过光的。今日是寿安君的六十大寿,祖母这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娆娆替我把这串佛珠带过去吧。”
她与寿安君合不来,但也没到生愁怨的地步,人生能有几个六十岁,该送的就要送。
净空大师乃本朝德高望重的高僧,魏老太太又是礼佛之人,这串佛珠对她来说,真的是心爱之物。
魏娆忙道:“祖母还是自己留着吧,您有这份心意外祖母就很高兴了。”
魏老太太示意碧桃接过匣子,道:“这是我们长辈之间的事,你只管跑腿,其他不用操心。”
魏娆心想,您真心送礼,外祖母却不信神佛,得了大师开光的佛珠也不会当回事,只会暴殄天物。
可祖母一片好心,魏娆不忍说出真相打击祖母。
“其实外祖母想邀请您去庄子上吃席的,怕路远您坐马车辛苦,才没送帖子。”魏娆抱住祖母的手,笑着替外祖母说好话。
魏老太太撇嘴一笑,瞪着小孙女道:“哄谁呢?寿安君出宫这么多年了,你见过她请谁?也就见见你们这些骨血至亲罢了。”
魏娆赔笑:“外祖母是怕大家瞧不起她,接了帖子不去,她更没面子。”
魏老太太刚要说话,外面小丫鬟来报,说是夫人郭氏、三姑娘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郭氏是魏老太太的长媳,现今的承安伯夫人,也是魏娆的大伯母。
祖孙俩互视一眼,魏娆不加掩饰地嘟起了嘴,她与郭氏母女可不对付。
“好了好了,你去准备出门吧,我陪她们聊聊。”魏老太太也不想听郭氏当着小孙女的面说那些夹枪带棒的话。
魏娆就知道,祖母最偏心她了。
抱着祖母的肩膀凑过去亲了一口,故意在老太太的脸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唇印,魏娆笑着往外走去。
“伯母安好,三姐姐安好。”
出了门,瞧见正往里走的郭氏、魏婵母女,魏娆客客气气地行礼。
魏婵最先看见的是魏娆耳边的翡翠坠子,绿汪汪的,像被冰封的嫩叶透出来的颜色。
郭氏看见的是魏娆身上华丽昂贵的绸缎,不用说,肯定是魏娆的姨母大周氏送的。
魏娆的父亲魏二爷死于纠察贪官,为承安伯府赢得了民间美名,但魏家的家境并不富裕。全家人从魏老太太往下,都节俭度日,只有魏娆,仗着有个嫁给富商的姨母、有个经常得元嘉帝赏赐的外祖母,整日穿金戴银,格格不入。
“雪路难行,这样娆娆都要出城去探望寿安君,可真够孝顺的。”郭氏故意高声道,拿话刺里面的魏老太太!老太太真是糊涂,掏心掏肺偏疼魏娆这种白眼狼,再疼又有什么用,都比不过寿安君的富贵多金。
“伯母谬赞,我只是一般的孝顺罢了,雪路不便,我早点出发了,回头给您带些山间野味尝尝。”
魏娆不以为意,笑着离去。
郭氏耷拉着一张长脸,最恨魏娆这不知廉耻的样子。
魏婵歪着头,看着魏娆纤细婀娜的背影,如一只凤鸟飞进了白雪地,又嫉妒又羡慕。
她也想去城外玩,自家这小破伯府,她早住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