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缠着绷带坐在桌旁的破板凳上放风,于是立刻转向,一边解开衣领纽扣一边到树下桌旁,拎过桌上的破水壶拿过吴严面前的破茶缸给他自己倒满了凉白开:“能坐起来了?我以为你活不过这个坎了呢!”然后端起水来咕嘟咕嘟一口气灌到干。
吴严虚弱一笑:“你这是……吃败仗了?”
“败了!真败了!”放下破茶缸子高一刀一脸恨恨,顺势抬起右脚踩在板凳面上:“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就没想到还有比九连更不要脸的队伍!他好歹也能算是两个连呢,挂免战牌忽悠我放松警惕,然后直接跑了!晚上住炮楼底下吃饭睡大觉,白天到青山村路口放枪骂街,一打他就跑,不打他又回来骂,这算什嘛玩意?我算让胡杂碎给坑了,他们过去也是这么来回过招的吗?一群垃圾!废物!杂碎!捅八百刀都不能解我恨!”
吴严止不住又开始笑,笑到猛烈咳嗽起来,然后皱着眉头强忍伤痛。
慌得高一刀连忙闪到吴严身旁,却不敢轻易下手一时无措:“我说你这弱德行……可别死在这事上!”
吴严摇摇手,逐渐喘匀了气息,注意到了挂在高一刀胸前的望远镜:“嗬,十三式?跟团长那个一型呢!”
“怎么样?看出威风来了吧?哈哈……”
“什么时候缴获的?”
“前一阵胡杂碎不是死了么,就被我缴获了。”
“咳……咳咳……”又是一阵咳:“偷的啊?”
“我高一刀拿胡杂碎的东西能叫偷吗?说他欠我的还差不多!另外……这地图包,瞧见没有,这文件包,我跟你说连他那件军用雨衣我都没放过,就盼着下场雨来穿给他看呢我!那长雨衣是真不错,一面墨绿一面军黄,正反两色穿,绝对是尉官配!”
吴严的咳嗽再没能止住,终于直不起腰了。
……
又过了一天,孙翠和范二妞带着民兵队出现在酒站,她们原本在三家集暂住,收到了鬼子南下回城的风声后,提前返回酒站来,酒站村的百姓也在准备启程回家。
通过孙翠之口,苏青得知三家集已非昨日三家集,原本只有三间破房的冷清地方,现在成了难民集中地,因为三家集虽然距离封锁线不太远,但那里交通不便,四面环山层峦叠嶂易躲易藏,这也是那里过去能成为黑市的一部分原因,后来被九连和二连外加李有德打掉了金疤拉,三家集从此荒芜,但这次独立团根据地大部分变成废墟,导致一些临时躲往三家集的人决定不再离开,就地盖房开地,又因此吸纳了更多失去家园的人来,俨然成为了生机勃勃的新村落,人口规模已经超过酒站村,并且继续增长中。
那是二连的根据地,高一刀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次出发之前三家集仍然是个兔子不拉屎的穷山沟,仅仅这么几天功夫,他这到处鬼混的二连就要变成有家有业的人了,难道三天河东三天河西也能成立?为此立即派人赶回三家集去查实状况。
最后一天,酒站外才出现了九连。
当初离开的时候明明六十余,现在看起来是近百人队,因为其中多了三连一个排。
苏青不关心这个问题,她只是焦急地遥遥确认,队伍里似乎没担架,看不清他在哪,后来注意到一个最矮小的身影,步伐中带颠很轻快,她的心才落了地,掉头急急返回酒站里。
没回来的时候,天天等;现在回来了,不敢等。
一连的一个哨兵钻出碉堡,手脚并用爬到了碉堡顶上,静静望着那支灰色队伍在阳光下越来越近。每次有队伍回来,这个一连的哨兵都是这样头顶蔚蓝肃穆着望,只是肃穆着静静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