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路,侬收钞一样的。弄个嘛,八十贯,冇得当票。”
杜千蕊的爹终于点头道:“成了。”
李掌柜马上把玉镯子小心放进怀里,用手拍了拍,呼出一口气来,十分爽快地从袖袋里摸出一叠宝钞,数了数留下几张,然后递给杜千蕊的爹。
她爹也数了两遍,拿到油灯前细看。
李掌柜笑道:“放心!瞧上边的字:中书省奏准印造大明宝钞与铜钱通行使用,伪造者斩,告捕者赏银二百五十两,仍给犯人财产。”
他接着又笑眯眯地转头望向杜千蕊,说道:“饿再等一阵,侬迟早是饿的!这世道,便是肉弱强食。饿比侬家都强,饿夺侬,便理所当然!”
李掌柜说罢,总算暂时放过了杜千蕊,要了火把,说有船在村口等他。
杜千蕊回房闩上了门,坐在漆黑的床边上,久久没有动弹。这阵子她也没做什么事,但突然感觉非常累!
现在她身无分文,连一样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许李掌柜说得对,过阵子还是要整个人卖给他……
但杜千蕊不觉得,卖掉自己、苦难就是结束。肯定无法一辈子做李家的妾,不管是被嫌弃了,还是年近半百的李掌柜死了,杜千蕊终究逃不脱被转卖或撵走的命运,估计做船娘会是她下一次的归宿。
刚才拿出玉镯子时,杜千蕊便是想到这里,所以十分犹豫;何况那镯子通身翠绿,没有一点瑕疵,竟然几贯铜钱就卖了……后来实在是累了,都拿走省事,过一天算一天罢!
……
李掌柜坐自家的船连夜往余干县城赶,他一夜没合眼,捂着怀里的玉镯子,犹自时不时笑一下。那杜家小娘着实是从大地方来的,东西不简单!老杜也简直是送财童子。
“掌柜的,有好事哩?”干儿子笑嘻嘻地问。
李掌柜摇摇头不置可否,心情大好,便道:“杜家妹头呢细皮嫩肉,侬帮忙得力,饿过阵子买回来,叫她陪侬睡几晚。”
干儿子摸着脑袋:“怎好意思哩?”
李掌柜冷笑道:“妹头呢原本便是在京城卖的,见过点场面,清高得很哩,买回来,饿与侬好生收拾。”
……只消是真货,东西是不愁卖的。只过了两天,当铺就来了可能买得起的金主。
来者是个穿着绸缎袍子的汉子,个头不高,却非常精壮,一看走路的气度和神态,就不是一般小民。那汉子在当铺里转了一圈,只盯着镯子看,没看一样,就面露鄙夷地摇头。
“贵客要为夫人挑镯子?”李掌柜一脸笑意招呼道。
“哼!”汉子发出一声,也不说话。
李掌柜道:“摆外边的,不适合令夫人。饿给侬瞧个好的。”
汉子点点头,还是没说话,莫非是哑巴?
李掌柜便叫干儿子进屋,将两天前才得到的碧玉镯子拿了出来。先拿钥匙打开锁,揭开雕工精细的木盒子,里面还垫着一块红绸缎,那通身碧绿无暇的玉镯便出现在眼前。
汉子伸过头来,瞧了两眼,竟然摇头!接着他很快就出去了。
李掌柜望着他的背影,等他远离之后,才骂了一声。玉镯子里,这已经是上品,比黄金还贵得多!买不起便买不起,装甚么哩!
不买也没甚么,李掌柜重新藏起来。正如他的见识,好东西从来不愁卖出去,只是价钱问题。
又过了两天,还没到酉时,李掌柜的干儿子告假,有事儿先回去了。李掌柜道:“冇得事,饿自个锁门打烊。”
没一会儿快旁晚了,见没有生意,李掌柜刚想打烊,便有个又高又壮的年轻汉子、一脸微笑着走进来了。
“客官,侬是要当……来挑货罢?”李掌柜也面带笑容道。
那人开口就是京城官话:“想给我娘挑个镯子带回去,要好的,路过此地随便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