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在表弟的课本上看到一个概率理论。一件事的概率,会因为重复次数太多,而趋向一个定值,就像抛硬币一样。而他作为赌|博闲家,赢的概率不超过五成,赌得次数越多,输的结局基本就注定了。这时他才醒悟,烂赌是多么愚蠢。
……
淮河南岸,盛庸望着河面,神情十分落寞。
时已至腊月初,淮南的第一场小雪早早来临,细碎的雪花飘在水面上,瞬息便不见了。雪花落在盛庸的鬓发上变得花白,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
“大帅,下雪了,咱们回营罢。”部将劝道。
盛庸叹道:“我忽然觉得这世上只剩一个人了。”
他很少有伤春悲秋的时候。这时武将们便劝道:“大帅有家眷亲人哩,军中那么多兄弟也还在。”
盛庸道:“其实我与平安私交不深,平燕之战以前,咱们没怎么来往。但平安一失,我却感觉世间如此寂寥!想起在北平布政使司那边,我与平安一步一骑相互呼应,本将戎马一生、所历战阵无数,却从未与人如此契合……”
“回来的文官说,平安没事。燕王待他如座上宾,好酒好菜招待着,又专门派精兵护送到北平去了。”部将又道。
盛庸摇头冷笑道:“迟早是个死字。”
平安之先父,是太祖养子,与帝王权贵们走得近;盛庸普通武将出身,却比平安更了解朝堂的争斗……正是如此,盛庸才比平安爬得快,与铁铉结盟、巴结黄子澄,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平燕大将军的头衔。
盛庸继续道:“燕逆不杀平安,实乃惺惺作态,做给咱们剩下的这些官军武将看。无论战局如何,平安都得死!”
一连两个部将疑惑问道:“为何?”
盛庸不答。
燕王战不利的可能很小,眼下官军再次大败,堪战之兵所剩无几,局面已经完全比不上平燕之战初期了。饶是燕王不利,平安也要死,那边的武将恨平安的人太多了。
若是燕王战胜……“靖难”功臣那么多人,提着脑袋造反,好处轮得上彻底站错了位置的平安?迟早被清|算腾出位置来!
盛庸有种兔死狐悲之感。但或许他的感受是错的,到头来恐怕应该平安来悲他罢?
平安家至少和大明皇室关系很好……他盛庸有甚么?恨平安的人,更恨盛庸!平安给燕师造成的危险,他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这里,盛庸才明白自己的伤怀,并非与平安有甚么情谊放不下,其实他根本不怎么在乎平安的死活!
他在意的是平安的才能、对朝廷打赢战争很有帮助。平安被俘,不能与他并肩作战了,这场战争更不好打。
盛庸非常不甘心,他竭尽全力才有今天的地位。战场上出生入死,背地里绞尽脑汁,但平燕之战一旦失败,这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他不想失去荣华富贵,失去被世人承认的光耀,更不想死。
盛庸便道:“咱们还有一次机会!半年前增调的各省卫所援兵,总算快到了。我要的是精兵!只要得到这股兵力,咱们尚可一战。”
部将忙赞道:“国难当头,最忠于圣上的,却是大帅啊!真该让军中的宦官和锦衣卫,把大帅这些话禀报回朝。”
盛庸不置可否,他如此执着为朝廷卖命,并非文官们嘴上说得什么道德大义,他是为自己争取机会。
“走!”盛庸收起那些无用的伤怀。反正过去的事已成定局,还不如多谋划以后的事。盛庸一向是个审时度势、冷静沉着之人。
他带着几个部将,拍马离开河岸。
盛庸回营后,一面写密信给驸马梅殷,叫他在东面固守城池、要津,不得让燕师借道南下。一面写信叮嘱凤阳知府徐安,将境内所有浮桥、舟船全部烧毁。接着又把军中的官吏派到淮河上游,令诸州县烧毁船只,淮河一线全部戒严。
他部署之后,便亲自巡视大营附近的河段,确定将士们把所有舟船控制住。
现在盛庸手里的人马虽众,却大部都是些乡勇和衙役组成。他从山东到淮河后,一直在招兵买马,然而对付燕师精锐,这些人马无法摆开野战!
他的考虑是,依靠淮河,能拖多久算多久。眼下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迟滞燕师南下的速度。
盛庸只待朝廷援兵到手,再寻机与燕师最后角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