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皇城以西,先帝钦赐给名士高贤宁的豪宅空荡荡的。他的父母妻儿都在山东老家,到了晚上通常是独睡。
高贤宁放下手里的书,拿起桌子上的小铁钩,轻轻拨了一下油灯里的灯芯,屋子里一下子就稍微亮点了。
他也没觉得寂寥,圣人言君子慎独,何况高贤宁早就习惯如此光景。当年为了科举寒窗苦读,经历这样的夜晚数也数不清。
不过他没有继续拿起书来读,却饶有兴致地看着那盏油灯。灯盏像个碗儿,桌面上一片灯光,但碗儿下面却一团漆黑;整张桌面上,碗儿下面那块地方、离灯芯最近,却是最暗的所在。
这样的阴影,让他恍然想起昨天凌晨、去耿通家门口放东西时的光景,长街上点着灯,但他站的地方正在一片黑影里。
那封告密信有一个陷阱,如同灯下黑一样、最妙的地方就是郭铭!
看到信的人,通常都会只盯着郭铭,或许会猜测有人要陷害郭铭、或许会猜忌郭铭确实心怀怨愤;却很容易就忽略内容的本身,那便是皇帝与嫡长子的关系。
如果不是告郭铭,那么效果恐怕会恰恰相反。
所以高贤宁才会自作主张,修改“李先生”的计谋,冒险直接拿汉王的岳父做文章!
会不会因此得罪人?那是当然的。不过高贤宁再次寻思了一下老师(齐泰)、以及汉王的为人,至今没有后悔这样干!
如果将来汉王对此有丝毫责怪,高贤宁就准备马上归隐了。不仅为了自保,而且他觉得这样的上位者、根本不值得辅佐,若非知己,何必谋事?他高贤宁仅仅一个生员,但就是有这个傲气!
……次日一早,皇帝朱高炽到了东暖阁,他准备先看一下重要奏章,然后到御门与大臣议事。
不多一会儿,朱高炽忽然把一份奏章生气地扔到了地上,骂道:“这些人,不为朝廷社稷分忧,成天只会琢磨这些锁事!”
“皇爷息怒。”宦官海涛跪伏在地上,捡起地上的奏章,看了两眼,忙小心翼翼地放到御案上。
翰林院侍读高贤宁的奏章。而今前方平叛战争正是要紧之时,那儒士竟然上书劝皇帝早立嫡长子为太子、以安社稷!道理说得冠冕堂皇,引经据典写得好文章,但朱高炽非常清楚这帮人、还不是想为他们自己长远打算?
朱高炽十分生气,又骂了两句,看其它奏章时、已经没啥心思了。
儒士确实不分轻重,但似乎没必要这么生气的。连朱高炽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恼火,那么不高兴。
他张开肥肉中间的嘴,下颔往下一挤、下巴的层数更多了,他喘了几口气才尽力平息心中那股火……片刻后昨日那烧掉的告密信却又像鬼魅一样,忽地又窜到了心头:太宗因喜爱皇孙朱瞻基,以为“类己”,才勉为其难封了今上;太宗的皇位是想传给孙子,并不是儿子。
朱高炽没吭声了。悄悄一想父皇浓眉大眼的面相,又想了一下九岁多儿子的模样,瞻基稍微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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