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苦思,再次想了一会儿:这个交易里不仅有郭资,还有汉王府长史钱巽。
钱巽被张辅出卖、被张辅毫不留情地送到了京师,沦为了阶下囚,本来是死定了的人。钱巽如果能回到了汉王府,张辅在汉王府便多了一个死敌仇人!
如果张辅因不满而有丝毫动摇,想与汉王再眉来眼去,这个钱巽恐怕会帮张辅“很多忙”……比如马上把密事透露给京师朝廷之类的忙。
此乃斩断张辅退路。
金忠反复思量:这才是徐辉祖想交易的内容?
……不经意间,金忠又想起了昨天的事,宦官海涛在朝里见面时说:皇后请诸位大臣一心为圣上谋事,不要因私怨而对魏国公有太多成见。
金忠等参与了东宫剧变的官员,当然不是投靠了皇后的人!当今张皇后也参与了那次大事,大家齐心一起为圣上操心,共同有过患难经历,关系当然要比别人要近一点。
还有一点不太重要的原因,皇嫡长子是张皇后所生。所以皇后的话,多少是要考虑的。
就在这时,圣上的声音道:“挨个说,让朕听清楚。”
御门内顿时安静了不少,大伙儿渐渐整齐地站到了自己该站的地方,然后依次出列谈自己的见解。果然支持两种主张的人都有,许多人不太待见徐辉祖这个人,但也并不会立刻否决他提出的方略。
户部尚书夏元吉直接反对张辅的主张:“重兵分割围困两个省,要多少人马,一百万吗?要围多久,数年?臣等从何处凑集到那么多钱粮?!”
而燕王府护卫百户出身、而今是安远侯的大将柳升道:“英国公奉旨征讨安南国,所向披靡战功赫赫,有其父之遗风;英国公还与叛王相处日久,更知其中利害。他提出分割围困方略,圣上不可不察。”
陈亨之子陈懋也拜道:“英国公之方略,甚是稳妥。西南三省既贫瘠又崎岖,若以重兵四面把守要害之处,叛军想东出极其艰难……”
徐辉祖不满地说道:“朝廷坐拥天下兵马,如此会失气势!”
“金尚书。”圣上忽然点名对金忠说道,“你是兵部尚书,有何见识?”
金忠出列躬身一拜,说道:“圣上,臣以为云南必定空虚,若轻易弃掉战机着实可惜。而贵州城坚固,是一座屯兵重镇,镇远侯顾成多年经营,绝非成都一般鱼龙混杂;只要从湖广及时调兵增援,贵州必难以被旬日攻破……”
他换了一口气正色道,“魏国公所言亦不无道理,若是战机当前过于保守、官军以多数兵力仍逡巡不敢前,会让不知情的人误以为咱们真怕了那个叛臣!于王师之军心士气极为不利。”
圣上似乎点了一下头。
金忠又道:“故臣进言,调动大军,在云、贵、川三省对叛军施以泰山压顶之重击,三面大军会战!叛军势单力薄,在朝廷王师雷霆万钧的横扫之下,必是螳螂挡车。叫那些怂|恿叛乱的乱臣贼子死无葬生之地!”
虽然金忠慷慨陈词,但圣上依旧没有马上出声。
上位沉默了许久,整个御门内都安静了下来。此时此刻,雨声再度袭进了庙堂之内,分外清晰。
“好!”朱高炽的声音忽然发出来了。
这一刻,金忠恍惚想起了宫中剧变那天,今上指着家庙奉先殿的大门,果断下令将士撞开!
朱高炽道:“顾成、张辅二十余万众围攻云南,湖广军先抽调十余万驰援贵州,待湖广军聚集妥善,立刻攻打四川!”他转头看向站在前列的徐辉祖,“魏国公,方略是你出的,你认为谁率军驰援贵州妥当?”
徐辉祖出列抱拳道:“圣上,臣举荐江阴侯吴高,老将持重用兵有章法。成国公朱勇,将门虎子,弱在年纪太小战阵经历不够,可先为副将历练沙场,今后必为圣上肱股之将;安远侯柳升、宁阳侯陈懋最是能征善战,居于吴高左右,可保贵州战场万无一失!”
除了战|争经验丰富的吴高,朱勇、柳升、陈懋都是“靖难功臣”,他们几个却没有统率大军的经验,没法担当超过十万人大军规模的主帅,能分一份军功便是相当好的事情了……而且这几个人刚才是支持张辅的,徐辉祖马上举荐他们,充分表现了其以大局为重、以公心为大的态度!
朱高炽立刻说道:“善!再调兵部尚书金忠去湖广常德府,坐镇中间,调度粮草、联络各军奉旨施行朝廷大略,以保前方无虞。”
众人纷纷拜道:“圣上英明神武!”
……此役,战火将波及至少三个省的地盘!虽然各个战场根本不可能同时开战,但双方陆续将会投入兵力、总共达九十多万人!空前的大会战,在大明皇帝金口玉言的旨意下,已无法避免、无法改变。
皇帝如此决心,已不愿掩饰其心迹了,那便是对叛王的极度憎恨、厌恶,以及隐隐的恐惧。
门外的雨还在下,朱高炽的脸殷红,他在阴沉的天气下、疯狂的沉默中,期盼着巨大胜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