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张辅回过神、已有一小会儿,他的神情动作完全镇定下来,点头淡然地说道:“我正想修改润色,再上奏圣上。”
“不是甚么要紧事罢?”柳升不动声色问道。
张辅沉声道:“眼下这局面,还不是老生常谈!”
柳升苦笑道:“可不是?”
“柳将军,椅子上坐。”张辅指着侧首的一把椅子。他也走了过去,坐在一张几案的对面,喊了一声:“上茶!”
张辅神情从容沉着,此时却仍然莫名地有点紧张。可能因为自己的动摇、而心虚的缘故罢,他总觉得柳升的眼神似乎别有用心、哪怕那目光只有一瞬间从张辅的袖子扫过。
柳升会不会猜到了甚么事?
张辅想了片刻,很快排除了这种猜测。因为连张辅自己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考虑投降这条路上动摇!恐怕在整个洪熙朝野,即便是政敌、也不会怀疑他张辅……他是最可靠的人了!
而柳升又能猜到甚么?
就在这时,柳升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说道:“末将听说,湘江西岸的叛军,正在南进!叛王已经准备从永州那边绕道,要继续东进了么?”
张辅点了点头,“不然哩?敢情汉王还想划湘江而治?”
柳升被这句话弄笑了,俩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微微苦笑。柳升道:“这种事,怕是划大江而治也办不到。当年咱们靖难军到了大江北岸,建文朝廷也想划江而治……”
张辅听到这里,忽然想到了甚么。他心道:这柳升不会想投降罢?!
他认定自己前后被顾成、何福坑害过,因此现在的猜忌心、渐渐地加重了。
张辅先是有点紧张、怕自己的密事泄露;镇定下来之后,从柳升提到建文朝廷这句话时,便忽然产生了隐隐的怀疑。
他沉默了一会儿,专心地苦思着那隐隐约约、转瞬即逝的猜忌来源。同时他顺手端起了军士摆上的茶杯,慢慢地靠近随便抿了一口。
就在这时,张辅循着建文旧事的话题,渐渐想起了在此之前、柳升还提过一次建文朝……记得当时大伙儿还在潭州,那晚上张辅谈及守长沙城、南昌城的方略;柳升便提起了当年盛庸铁铉的类似经历!
而建文朝守过山东的两个人,铁铉死得很惨,整个人都被煮熟了;盛庸要不是暗地里被汉王庇护,恐怕下场也差不多。
柳升将往昔与今日的两件事一比,那么现在守长沙、南昌的大将,不是也会死得很惨?如此一来,柳升可能动甚么心思?
张辅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柳升与薛禄、谭忠都是不同的,甚至处境比他张辅还好!除了家眷在京师,张辅觉得柳升实在太有可能投降了!
就在这时,柳升又开口了:“而今叛军已有动静,大帅要如何安排二城布防,谁去南昌城?”
张辅几乎屏住了呼吸,非常认真地留意着柳升的眼神,忽然答道:“柳将军在宝庆府之役中,最是沉稳,要不你一个人统兵守长沙城?”
顷刻之间,柳升的眼睛里露出了微微的一丝喜色、以及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放松。那微妙的眼神一闪而过,柳升便马上皱眉道:“大帅为何不至少再安排一个大将?”
张辅看了一眼大堂下面的其他人,神秘地悄悄说道:“宁王可得赶紧去对付了,南昌城的纰漏最大!”
柳升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抱拳道:“末将必死守此城,以报皇恩!”
张辅附和了一声,心中顿时感概万千:他|娘|的,这朝廷还有真正可靠的人吗?
阳武侯薛禄应该最可靠,那厮为了再次领兵、杀了瞿能全|家;一旦大势已定之时,薛禄怕是再怎么讨饶都没用!张辅觉得自己要是薛禄,也一定会顽抗到底,至少不必先背上叛将的骂名、后被屈辱地杀死!
谭忠也应该不会投降。最重要的不是谭忠与薛禄关系好;而是谭忠的兄弟谭清,参与了当今圣上登基的那些事,所以谭清很得信任,在圣上登基之初、他便被任命为锦衣卫指挥使。
张辅还听说,早在“靖难之役”中,谭家就已经投靠当今皇后张氏了。
张辅又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柳升,心道:大伙儿全是“靖难之役”过来的人,都是甚么底细、谁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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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两天有点事情耽搁,暂时每天一更。敬请书友们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