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朝夕相处,他的心情似乎瞒不过妙锦的眼睛。他说道:“常有的事,妙锦不用担心。”
妙锦忽然面有关切之色,问道:“圣上亲征漠北,会有危险吗?”
朱高煦摇了摇头,解释道:“一个王朝,内部的事、常常比外面的问题更麻烦。元朝灭亡后,大明太祖皇帝调兵在辽东、漠北持续打击北元势力;而今蒙古部落人口不足,各部难以统一。以他们如今的实力,想要歼灭大明二三十万规模的大军,怕是没那口牙吞下。因此我军此次北征,虽不一定能取得多大战果,但只要不自寻灭亡、蒙古军便拿咱们没办法的。
我只是稍微有点担心,北方诸王能不能平静无事地接受这次调兵。”
妙锦认真地倾听了一番,轻声道:“臣妾可不敢干政,不过圣上出征,定要慎重小心。”
朱高煦口上好言说道:“妙锦既是贵妃,也是我的知己。”一边说,一边伸手自然而然地握住妙锦的玉手。
妙锦看了一眼朱高煦的手,并未抗拒。
朱高煦的手放在那里,一时未语。刚才提到的事,让他忍不住又在心里琢磨了一番……
他暂时不是要削藩,而是在试探削弱北方诸王。如果不痛不痒,反倒显得朱高煦心虚,也起不到甚么作用;但太过火的话,诸王被逼迫太甚,可能又会引发内|战!因此朱高煦这次下诏,调走他们一半护卫兵力,以观后效!
而去年底正值蒙古诸部袭边,百姓深受其苦。朝廷调兵是为了北伐胡虏!此时藩王若不顾大局、胆敢乱动,首先便失了大义人心!
于是朱高煦仍旧倾向于认为,诸王不会妄动。
当年太祖皇帝分封诸王,想法确实挺好,但实际上显然是个错误,给之后的皇帝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十年内已经爆|发了两次内|战,便是明证。
太祖原是想诸王在外,既能镇守疆域,又能震慑京师的朝廷文武、保障朱家皇统;而且藩国内仍有朝廷官吏,并没有分疆裂土、破坏大一统的大势。
看似十全十美的办法,却没能按照太祖皇帝的设想去发展。结果是那些藩王要么不干正事,骄奢|淫|逸各种违法,给地方上造成极大的破坏和负担;要么就是想造反威胁中|央。可谓是事与愿违,弊大于利!
大概这就是人性罢?
正因为没有真正的封建诸侯,土地藩国不是亲王的私产;亲王们便没有治理地方的动机,本来就身份尊贵,为甚么不贪财享乐?又若文武双全、很有抱负的人,为何不想着谋夺天下,而非得将生杀予夺的大权授予皇帝、处处受着制约猜忌?
“争斗着实有些可怕。”妙锦的声音忽然道。
朱高煦正握着她的手,好像被她感应到了心迹一样;但并非如此,他只是刚才不经意间把妙锦的手握紧、表现出了紧张的情绪罢了。
“因此不避世的人,最好得争取实力。”朱高煦沉声道。
妙锦勉强地笑了一下:“我本来是避世之人,现在不也身在其中难以逃脱?”
朱高煦用玩笑的口气道:“咱们早就谈过了,你那个避世隐居的法子,怕不太现实。山上起居不便,别说贼匪,小小的蚊虫、就能让人过得非常不舒坦,简直是在浪费人生。”
妙锦一时沉默不语,没有争辩。
朱高煦站起身,拉着妙锦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寝宫罢。”
俩人走到东暖阁门口,妙锦轻轻把手抽了回去,又走在朱高煦旁边、稍微靠后的位置。走出房门时,外面便能看到许多当值的宦官宫女了。
在挂着灯笼的走廊上步行了一段路,朱高煦转头看着妙锦,开口道:“今年北征蒙古,草原荒漠上着实太苦,妙锦便不用去了。”
妙锦应了一声,说道:“臣妾写的那本书,这几个月正好增删润色;只待圣上凯旋而归,书便能写成。”
朱高煦问道:“叫甚名字?”
妙锦道:“还没想好。写的是‘伐罪之役’,但我只写了圣上一个人,算不上正经的书。”
“那我便等着拜读,忽然很想知道、妙锦怎么理解我这个人哩。”朱高煦笑道。
妙锦轻声道:“圣上别发火便好。”
朱高煦又笑了一下:“必不至于。”
这时他发现妙锦的脸上已有点潮|红,等他回过头时,见寝宫的正门已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