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从来不管国家大事,但她此时也大致懂得,朱高煦的所作所为、大概就是对藩王们的恩威并济罢?沐晟是新皇的宠臣,赵王一旦与沐家联姻,或许能安心不少。
就在这时,朱高煦忽然说道:“跟着咱们回来的那个罗氏,好像生病了。”
“啊?”段雪恨十分意外地转过头,愣愣地看着朱高煦,脱口道,“圣上怎么知道的?”
朱高煦摇了一下头,说道:“你去看看她,今晚不用服侍朕。”
段雪恨告退,走出了房门,回到了她住的厢房隔壁。
她掀开一道木门,走进罗氏住的地方,果然马上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药味。段雪恨走到床前,罗氏便睁开了眼睛,挣扎着要坐起来:“德嫔娘娘,奴婢……”
段雪恨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径直问道:“你不要紧罢?圣上来看过你?”
罗氏苍白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摇头道:“没呢。倒是一个姓曹的公公来过。曹公公见奴婢病了,便问过症状,今天下午带了几包药材进来。”
段雪恨一听心下恍然,借着灯光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罗氏。
罗氏道:“曹公公问奴婢,在鞑靼人营地上见过的那个宦官、姓黄,长得是甚么模样,曹公公似乎认识姓黄的宦官?奴婢便说,那姓黄的宦官身材单薄,脸有点尖。”
段雪恨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此时心中不禁多想了一些。
她在皇宫里住了不短的时间,也知道宫中的不少恩怨。曹福是王贵的干儿子,他们与黄俨应该没甚么恩怨;倒是宫中原来的那些太监侯显、王景弘等人,与黄俨应该有旧仇,因此还出了不少事。
曹福过问黄俨,会不会是为了拉拢宫中的侯显等宦官旧党?王贵曹福那几个汉王府的宦官,虽然极得皇帝信任,但在宫中的根基不如侯显等人;所以曹福想对王景弘等人示好?
而朱高煦留意罗氏,或许只是因为宦官们的事。
这时罗氏的声音低声道:“奴婢必定记得德嫔娘娘的恩惠。”
段雪恨觉得她心思灵巧,便不禁问道:“我听说你不是百姓家的女子,夫家是在大同府做官的?”
罗氏道:“奴婢家境贫寒,只因夫君考上了举人、方做了官。夫君很在意名声气节,奴婢落得那般下场,回去还不如死了。因此那日在开平卫,奴婢才豁出性命拦圣驾,不过是想到皇宫做些粗活、苟活性命……”
段雪恨点头回应。她本来便不爱说话,屋子里很快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罗氏的声音又幽幽道:“奴婢的身体不好,没有服侍好德嫔娘娘,都是儿时留下的病根。幼时奴婢家贫,一年难得吃一顿肉,却又嘴馋。有一年除夕,家母得到一块猪油,熬制之后剩下的油渣,便给我做吃食;我那次吃了太多油,晚上呕吐了。从那之后,奴婢好些年都不食荤腥,所以小时候长得又瘦又小。”
段雪恨默默地听完,忽然伸手握住了罗氏的手,不动声色道:“你好生养病,等到了皇宫,便在我那边住着,不至于没有容身之所。”
罗氏急忙说道:“德嫔娘娘大恩大德,奴婢绝不敢忘。”
前几日,段雪恨已经确认了、罗氏的身份没甚么问题。
当时军中一些大同军籍的将士返回卫所,锦衣卫派了人随行去大同府,负责送一封守御司左使侯海的书信。侯海知会当地官员,严令冯春寒家的人、要将女儿嫁给那个出了名的军户张勇。
太监曹福又派了锦衣卫的人,一同去了罗氏的家乡,暗查了去年被鞑靼人劫掠走的人名单。锦衣卫武将还找了明目、抓回来了两个罗氏的同乡百姓。前几天两个百姓见过罗氏,指认了她的身份。锦衣卫将士盘问救回来的其他人,也证实了罗氏在草原上被奴役的遭遇。
有司将士查一个女子那么细致,只因朱高煦一句话要带她回中军行辕。大伙儿不敢违背皇帝的意志,只能煞费周章,确保帝王身边的人底细。
段雪恨本来对罗氏没甚么好感,不过今晚忽然生出了同情心,觉得这个妇人身世十分可怜,这才答应帮她……
次日一早,大军拔营,继续向北平城方向进军。军中的人数在不断减少,那些从各地调集的卫所官兵,陆续得到军令,离开了大军返回驻地。最终回到京师的军队,只有京营的约十万步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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