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好一阵。
高煦也沉默下来。
让他没想到的是,妙锦再次开口的第一话道:“以前你为何不告诉我?”
高煦道:“我记得说过,在你病重的时候。你不相信,只当是我安慰你呢。”
妙锦恍然道:“我想起来了。”
高煦很平静地说道:“有人说他看见了鬼,而且很多人都说有鬼,去告诉别人;可别人没见过,会有人相信吗?”
妙锦轻叹了一声,说道:“现在我见过了。”她又安静了一会儿,想着什么,接着恍然道,“你这么一说,以前我不太能理解的一些事、好像能明白了。”
高煦道:“你看我只是个普通人。当年不愿放弃抱负、并且确实做出了一番成就,有两个客观原因缺一不可,其一、生为皇帝的儿子,有掌权的可能,其二我的见识超出了当时的历史局限。”
没听到妙锦的回应,他便又道:“是不是有点失望?”
妙锦回过神来,看着他摇了摇头,并露出了笑容:“我的书里,已经写了高煦是甚么样的人。”
客厅里再次沉静下来,只剩下厨房里传来的轻微声音。妙锦偶尔喝一口茶,犹自在那里发呆。
不知什么时候,她便开始用那清澈的目光盯着高煦,柔声道:“难怪当年你……难怪你现在说,很满意了、什么也不想要。因为你当年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
高煦勉强地笑道:“人是很复杂的。我还是更习惯那时好|色狡诈的名声。”
妙锦轻
声道:“世祖皇帝早已不是那样的名声,回头你去城隍庙看看,有你的牌位,你在民间神化了。听说大学里有些知识渊博的学者、也相信你是神。”
高煦摩挲着额头,笑得身体抖动不已:“千万不要说出去,我真的不想被弄进实验室里切片研究。”
妙锦也笑了起来。
高煦好不容易忍住了莫名的笑意,呼出一口气道:“不过能对你说出来,感觉挺好。”
妙锦好奇地问道:“原来是甚么样的?”
高煦道:“第一次生活的世界?”
她轻轻点头。
“说来话长,以后慢慢说吧。”高煦道,“不过,在此之前四百年发生的事,我也很有兴趣。书上说得太笼统,而且很多事经过了修改、包括武德朝的史实。妙锦不是学历史的?以后讲给我听吧。”
妙锦道:“好。”
她想了想又小心问道:“你有个前妻?”
高煦怔了一下:“好像是,衣柜里还有她不要的衣服。但是她和我应该没什么关系,我刚到这里不足两月,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也没有半点回忆和印象。”
妙锦轻笑道:“把你紧张得,我是那么善妒的妇人么?”
高煦恢复淡定道:“只是叙述一个事实。”他稍作停顿又恍然道,“听同事说起,事情似乎是、她有了更好的选择,然后抛弃了这个刘刚。这样也好,我也落得清静,没啥责任。”
“现在的男女之间,聚散真的比以前随便了太多。”妙锦说罢,又仔细打量着他,微笑道:“真是奇怪啊,我感觉高煦似乎变得有点、不太自信?”
高煦一脸苦笑,曾经能掌控一切的感受已经远去、心里有说不出的不适应和难受,他强自用玩笑的口气道:“咱们换个身份想想,你是三十几岁的离婚穷男人,伴侣是十六七的美少女。”
妙锦拽住他的手,娇|声道:“你相信我吧,我不是小孩。”
“当然相信,不然你干嘛非得要跟我?”高煦道。
妙锦又好言道:“别想太多,我们下楼去附近散散步。”
高煦随口道:“提前进入退休生活么?”
妙锦温柔地小声道:“无论做什么都行,只要是和高煦在一块儿。”
他听到这里,一掌轻拍在自己的大腿上,人便果断地站了起来:“走罢,转转。”妙锦笑吟吟也看着他,起身挽住他的胳膊。
高煦回头看了一眼,“比起原来,臀还得发育发育。”
妙锦红着脸,轻轻捏了他一把:“你只是垂涎我的美色,我可没法再贪图你的权位财富了。”
这句话,并不能照字面意思理解。
高煦想起了很久以前、某个寒冷的冬季,烟花在空中绽放,空气里充斥着节日的喜庆,而地上的黑暗中有一口阴冷的水井。妙锦在绝望与恐惧中,对他说过类似的话,非得说他只是贪图她的美色。而当时他的辩解是,照这么说、所有靠近他的女人都是贪图他的权位财富。
提及陈旧的话语,他仿佛感受到了、时空那抽象诡异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