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卧虎藏龙》开始,突然就不喜欢李安了。原来他是我唯一爱的台湾导演,因为侯孝贤我看不懂,所以只好看李安。从《喜宴》到《饮食男女》,部部都是恰到好处的中国风。
前阵子跟人说到民族和国家的文化差异,有些差异就在无法言语、无法描绘的地方。比如中国人看到荷叶,会想到很多东西,从步步金莲到《爱莲说》到和合二仙到桂花蒸藕到姜夔的“冷香飞上诗句”到小时候过年装杂拌儿的漆盒子……而外国人若能看见荷叶想到张大千的《墨荷图》,就算他是很厉害的中国通了。
就好比对夜莺与蔷薇这两样,我也只可以想到王尔德,若换个在欧洲文化中长大的老外,不知道他该有多少绮丽的联想。
《色戒》其实是部纯中国的影片,所以老外们都看不懂。如果他们能看懂那几场麻将戏,那才不是一般的老外,起码也是中国女婿或者中国儿媳。连我这正宗的中国人,还拿着DVD慢放暂停琢磨了半晌,又请教了会打麻将的人,才懂得那几副牌究竟是什么牌,更别提还要一边看牌一边留意台词里的句句机锋。
其实这么细致的做派从《红楼梦》就看得出来,草蛇灰线,伏笔千里。中国文化历来就是这样,讲究含蓄,隐晦得令人恨不得掘地三尺。
其实身为作者,真正从写作中获得的最大乐趣,就是读者的懂得。
即使像我这样写小言的小写手,也有很快乐的时候。比如写到童雪说“曾遣慕振飞打水,屡替何羽洋签名”,底下就有看官大叫,啊,这是倪匡的典故。
这个时候,就乐不可支,觉得人生在世,快乐时时。
2008.1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