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吗?”方宇翔接起电话就问。
“还没有,不过刚才她的手指动了动,医生说这是快要苏醒的迹象。我想,她醒来之后肯定最想看到的是你,你过来了没?”电话里,是刘凯嘶哑疲惫的声音。
“嗯,我快到了。”方宇翔忧愁了一夜的眸子里终于现出了一点点希望。
马一金真正苏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可是,由于脑震荡造成的颅内视觉神经被淤血压迫,醒过来的她只有意识,能轻声发音,但眼睛却看不见。
方宇翔想立刻给她转院,去全球最好的眼科医院,却遭到了主治医生的言辞拒绝:“她现在脑震荡不说,胳膊和腰椎上的伤也不说,浑身多处软组织受伤,根本经不起舟车劳顿。再说,这个眼睛并不是早点去治疗就有好处,相反,时间久了之后,淤血在脑颅里就会形成比较清晰的血块,对做手术有力而无害。”
方宇翔只好作罢。
晚饭时间,护士送来了特配的营养餐,方宇翔看着几乎全是汤汤水水的饭,心里酸酸的,接过护士手里的汤,自己给马一金喂起来。
为了保护眼睛,也为了让她更好地适应黑暗,医生已经给她戴上了眼罩。比起刚醒来时,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的那种怜惜,方宇翔倒觉得这个眼罩让他安心不少。
马一金张嘴艰难地喝了几口汤,便闭着唇拒绝再吃。
“再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恢复身体。”方宇翔劝她,语气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而且像是在求她一样。
“宇翔,你回去吧!让刘凯来照顾我就行了!”马一金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蚊子在他周围盘旋一样。
方宇翔以为她在赌气,只好用她看不到的温润笑意哄她:“刘凯回公司了,你也知道,整个方氏,就我一个人无所事事,你就安心让我照顾你吧。”
马一金苍白的双唇轻轻扯了扯,露出一丝凄美的笑:“就算你不要公司了,你还有家……听说,她,又给你怀了一个孩子……”
“一金,乖,来吃饭。”方宇翔打断他,用盛了一勺子汤送到了她的唇边。
马一金不说话,也不张嘴,死死地抿着唇,不给他一点机会。
“你不吃,那我也不吃,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方宇翔“哐”得把汤勺扔进碗里,故意弄出声响,让她听到。
马一金的嘴巴气得鼓了起来,可慢慢地,还是微微张开了。方宇翔轻笑着摇了摇头,拿起碗,一小勺一小勺地喂起她。
这一幕,全部被站在病房门外的凌浩和骆晴晴看了个清清楚楚。凌浩的眼神在窗内两个人和窗外骆晴晴的脸上来回转移,嘴角不由地溢出得意的冷笑。
骆晴晴紧要着下唇,给方宇翔拨了一个电话。
“你在哪?什么时候回来。”
“我……在开会,晚点打给你。”
“哦,好的……”
看着方宇翔当着自己的面说谎,骆晴晴纵然心里在不停地涌出一股股的酸楚,可脸上却露出了绝狠的笑。
走出ICU病房区,凌浩快步赶上骆晴晴,“这回相信了吧?他一次次欺骗你,你难道还要相信他?”
“我早就不相信他了,我要是相信他,我会跟你合作架空方氏吗?”骆晴晴停下来,淡淡地说:“你先回去吧,我顺便去妇科检查下上次做手术后恢复得怎么样。”
和方恒山签合同的事,骆晴晴没有告诉凌浩,但在他问她为什么明知道方宇翔是自己的仇人还要再次为他生孩子的时候,她不得不告诉他,自己已经把肚子里的孩子做掉了。
“我陪你去。”凌浩说。
“不用!这里是私人医院,方宇翔的人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就冒出来,你不怕被人误会,我还担心被人怀疑呢!你先走吧!”骆晴晴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进了电梯。
骆晴晴担心凌浩跟着自己,走到妇科的楼层之后,从楼梯走了几层,又到了马一金所在的重症监护科。等了一会,直到看到有护士从马一金的病房出来,她连忙追上去问了几句话,才离开了医院。
马一金的父母是第二天中午赶到医院的,看到女儿浑身插着管子,绑满绷带的样子,老两口忍不住老泪纵横。方宇翔站在一侧,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宇翔,为什么我女儿伤成了这样,你却完好无损?你就是这样照顾我家一金的?”当他们知道一金的眼睛痊愈的几率还是未知的时候,马父再也忍不住了,揪住方宇翔的衣领,咬着牙恶狠狠地质问道。
“对不起。”方宇翔不躲不闪,垂着目,徐徐吐出三个字。
“爸!你疯了吧!”马一金听出了不对劲,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晃动着身上的管子,吓得马母连忙按住她,给马父使了一个凌厉的眼色,让他放开了方宇翔。
“爸,妈,我出车祸跟宇翔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要是继续这么蛮不讲理的话,我就拒绝治疗!”马一金怒气冲冲地威胁自己的父母。
“好好好,我们不怪他,乖女儿。”老两口赶紧过来安慰自己的宝贝。
方宇翔的喉结干干地上下滚动了两下,悄悄地退出了ICU病房。
电梯上,他那双深邃的寒潭里冒出来的寒气,让站起电梯里的其他两个人吓得离他远远的。电梯刚到一楼,他紧咬着牙,挥起拳头,狠狠地捶在了电梯壁上。然后,含怒而去!
车子一路飙到了方氏楼下,他下了车,冷着脸大步向电梯走去。周围刚刚吃了午饭准备去办公室的职工看到他冷色的脸上似卷着一阵寒气而过的样子,吓得一个个都不敢跟他乘坐同一步电梯。
电梯到了生产部,他径直向凌浩的办公室走去。
凌浩的办公室门开着,当他听到外面的员工战战兢兢地喊“方总”时,还未来得及想个究竟,抬眸时,方宇翔已经站在了自己办公桌前。
“什么事?这么风风火火的?”凌浩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问了一句,低下头继续看自己手里的文件。
下一秒,他就被方宇翔揪住衣服,一把从椅子上拎了起来,他刚一抬头,方宇翔的拳头狠狠地挥了过来,把他的头打得偏向了一左边,他的唇边,立刻流出一丝血迹。
“呸!”凌浩尝到了舌尖上的血腥味,挑衅地吐了一口,扭头狠狠地瞪向他:“你犯什么病?瞧你这狼狈的样子!被人打了回来找人发泄吧?”
没错,在医院这两天,方宇翔几乎粒米未进,胡子没剃,头发没型,憔悴不堪。
方宇翔同样用暴怒的眼神回瞪向他,把牙咬得咯嘣咯嘣响,眼睛里透出来的怒意恨不得将凌浩吞噬掉!
“怎么?就这点本事吗?”
凌浩冷笑一声,鄙夷地垂下眼眸,可待他再想抬眸瞪向方宇翔的时候,方宇翔瞬间换了右手揪住他的衣领,第二个拳头冷不防地落在了他的右脸上,凌浩的脑袋又偏到了左边。
这一拳头彻底将凌浩的隐忍打到了九霄云外,他退后一步,嫌恶地拂开方宇翔的手,正想动手,看到玻璃门窗外围观的员工一个个惊吓的样子,他抬手只用手指抹了抹唇角的血迹,乜斜着怒目瞪向他:“你是总裁,如果我工作哪里没做好,就算你要一巴掌打死我,我也有权利知道自己该死在哪里吧?”
出了气的方宇翔脸上的冷意终于淡了下去,换上一副满足的样子,他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抬眸冷嗤道:“第一拳,还你送我的那一拳头!至于第二拳,买一赠一罢了!你别担心,马一金的车祸,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就算我不查,我想,公安局的那些人也不是白拿纳税人的血汗钱的!”
“你威胁我?哈哈!”凌浩仰天干笑了两声:“随你便!原来我凌浩在你眼里这么愚蠢啊!”
凌浩的不屑再次激怒了方宇翔,他凑上前,狠狠地等着他,一字一句地警告道:“马一金出事的时候正在跟你通话,如果我知道你是故意的,除了会让你负法律责任外,我一定也会再送一回‘买一赠一!’”
方宇翔打完凌浩,不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转身忿忿离去。
凌浩看着他打完人故作潇洒离去的背影,气得大口喘气,不待方宇翔走到门口,他便捂着胸口,“咚”得一声,应声倒地。
方宇翔听到身后传来的艰难的呼吸声,脚步一滞,嫌恶地咬了要牙,对闻声正准备进去的助理冷淡地说:“他身上有药!”
“哎!好的!”看到总监躺在地上痛苦的样子,小助理吓得面色苍白,连忙招呼了几个员工走进去,手忙脚乱地从凌浩身上找到药,给他服了下去。
方宇翔从生产部出来,径直下楼,驱车又去了医院。
刚转到ICU病房区的走廊,便看到方恒山拄着拐杖正在和马父马母站在马一金的病房外交谈着什么。方恒山微微鞠楼着背,恭恭敬敬地陪着笑脸,似是一直在赔礼道歉。而马父马母则一脸不爽的样子。
方宇翔看到方恒山如此卑微的样子,深邃的眸子里滑过无奈的鄙夷和浓浓的痛色。他举步朝他们走过去的时候,马母首先看到了他,视线在他琢磨不透的脸上停留了两秒钟,成功地把马父和方恒山的视线也带了过去。
方恒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浑身吓得颤抖,拐杖狠狠地顿在地上,后悔自己为了避免麻烦,忽略了对马一金的关心。当然,他也想过一金出事,方宇翔也有责任,他刚刚还在马父马母面前狠狠地训斥儿子。可是让他看到儿子满脸憔悴的样子,心头不由地一阵发紧,哪里还忍心开口责骂他。
方宇翔走到三个长辈面前,无视方恒山的存在,对马氏夫妇说:“我跟日本最权威的一家脑科医院联系好了,三天后就可以动身。”
马氏父母齐齐地哀叹一声,没有说话。
方恒山讪讪地开口问他:“一金,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可以吗?”
“你说呢?”方宇翔斜眯着眼冷冷地瞥了老爷子一眼,“我刚好要回家一趟,送你一程。”
说完,他转身平静地对马氏父母说:“一金出事,是谁都不想看到的。要说谁的错,作为她在国内唯一熟悉的人,我们方家逃脱不了照顾失职的责任。但是,有些事情我想您二位也很清楚,所以我就不多说了。现在我们照顾一金,不是义务,是出于朋友之间的关心。请二老不要因对女儿的怜惜而派生出对我们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