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德壮起胆子琢磨了很久,又觉得不太可能……自己是先帝的妹夫、新君的姑父,在兵变的关头压根就没有做出任何威胁他们的举动,犯不着把事做得太绝罢!
张永德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恍然之间若有所悟,人在世上,也许权势并不是最重要的,和妻儿享受天伦之乐才是珍贵的日子……他渐渐有点看开了。
左思右想,张永德觉得殿前都点检这位置实在是太危险,再也坐不下去。当即提起笔想写辞呈,想了想觉得干脆躺在家里称病最有诚意,床都下不了,还怎么做武将?
……
郭绍从皇城出来便去了虎捷军左厢驻地。
下午的军营军纪很松散,除了去城门城墙值守的人,营地上的驻军一堆一堆在一块儿,有时候还会有将士在校场上弄块地方蹴鞠。
最大的一群人距营门不远,他们刚刚还在嚷嚷,忽见有骑兵护着马车进来,情知是大将,纷纷站了起来停止了喧哗。这时郭绍便从马车里下来,众将士纷纷抱拳道:“拜见主公。”
郭绍摸了一下肩膀,随口问道:“尔等在喧哗什么?”没人说话,他便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我以前也和将士们一样。”
一个圆脸大汉便道:“大伙儿正说幽州的事,咱们都是河北人。”
“你叫张英。”郭绍指着那汉子道。
叫张英的汉子喜道:“没想到主公还记得卑职。”
郭绍道:“你本是幽州一个牧场主,替契丹人养马,北伐时率众投过来的,我没说错?”
“正是。”张英忙道。
郭绍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抚其背,沉吟片刻说道:“记住,汉儿绝不为奴。”
张英听罢神色一凝,越简单的话越能叫武将们明白,果然他马上回头,振臂大喊道:“汉儿绝不为奴!”众军顿时群情激愤,一起呐喊,声音震动军营。
郭绍临时想到的这句话,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他这时才后知后觉,这句话确实说得恰当……这时代不分民族,只有华夷之辨,汉儿这个词带着极重的边疆特点,只有和外族来往的地区,为了分辨才把汉人称作汉儿,内地基本不说;一开始是外族口中的贬称,现在只是个中性词。所以一说汉儿,大伙自然想起在河北被辽国奴役的那些人。
幽州都一百多个壮汉一起大喊,声势也挺壮观,引得军营里很多将士侧目观看。
外面的喊声又叫很多武将纷纷出来,见到郭绍自然上前拜见。这时幽州都的人心情还没平复,仍旧在呼喊。
郭绍回顾虎捷军左厢的众将,大家都看着自己。他便说道:“‘中国’是要继续步入动荡,重蹈(后)晋朝割地称臣的称臣的覆辙,还是要长治久安一雪前耻?”
众将纷纷抱拳弯腰一拜,乱糟糟地说了一通话。
郭绍心里想着李继勋的事,又随口道:“晋朝石重贵也曾想摆脱辽国的欺压,但内乱、实力不够最后身死国灭,现在国家分裂内耗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
众将纷纷附和。
郭绍虽然这么说,但认为李继勋不会因为什么大道理主动和解,事实是探报黄河北岸的怀州正在不顾一切地整军备战……任何武将在李继勋的位置上都会内战争取一下机会,而不会为几句大义凛然的话动容;只有面前这些本来就是自己人的将士才信郭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