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回河东了,当下小腿上用力,稍稍加快了步伐。
一行人从大街上向西一转,走了一会儿,一个随从便道:“红莺娘子就住在这里。”
杨业微微侧目,一个随从翻身下马,上去敲开了角门,将名帖递了进去。不多时,大门便敞开了,一个坐在木轮椅子上的女子被人推到门口,挣扎着要站起来。
杨业忙道:“免礼免礼!你腿脚不便,无须在意这等虚礼。”
“杨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红莺一脸喜色道。
想当初在晋阳分别时,俩人闹得很不愉快,不料在东京重逢,红莺热情的一个笑容,杨业心里也不怪她了……虽然恩怨不少,但想来她并没有害过自己。
杨业被迎进大门,随口道:“故人别来无恙?”
红莺翘起小嘴:“我有恙,你会管我么?”
杨业心道,当初我是留过你的,你自己嫌弃小妾的身份,觉得东京更好。但周围还有别人,杨业愣了愣,觉得这句话不太稳重,当下观察了一眼周围人。
一个俊朗的年轻文士引起了杨业的注意,那文士很不高兴的样子。
杨业不动声色,进了前院的客厅。等茶上来后,他沉吟道:“红莺独居在此?过得还好?”
红莺点点头:“买了这座院子,置了点产业。杨将军不必担心我,沈夫人会关照我的。”
“沈夫人?”杨业没听过,不过心里一想,此女做过朝廷枢密院的重要奸细,肯定在官场上有人护着。
他不久前仍是北汉国的大将,周国是敌国,在东京没人的。这红莺怎么着也是肌肤之亲那么久的人,不管怎样,人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总比临时结交的陌生人要有情谊……若是东京连个熟人都没有,万一如史彦超那厮一般有人在朝里谗言,自己一点风声都听不到的。
红莺也不多说那个什么夫人,低声说道:“故人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杨将军今晚就留在寒舍,妾身一会备些酒菜。”
杨业无奈地笑道:“恐怕方才大门口那位年轻俊才会不高兴哩。”
红莺脸上“唰”地一红,说道:“不必理他,他从我这里拿钱、寻关系,还能怎么着?妾身一个人孤苦伶仃,也是情非得已……”
“罢了罢了。”杨业道,“我管不着你。”
他心道,你这么过却是享受,不过名声是不用要了……想来这女子和青楼歌妓也差不多,清名似乎也不是她在意的。
红莺道:“现在酉时都过了,杨将军且在这里歇一晚。正好明日沈夫人要竞价出手一副有意思的名画,妾身要去帮忙,杨将军既然到东京来了,陪妾身去看看罢。”
杨业摇头道:“这回恐怕没工夫了,明日我就要返回河东。”
“这么急?”红莺一脸伤感。
杨业观之,说道:“公事在身、身不由己,若红莺有意,可书信往来。”
“唉……”红莺幽幽叹了一口气。
杨业故作有兴趣的样子:“什么画?”
红莺道:“《韩熙载夜宴图》。”
“哦?”杨业皱眉,“韩熙载我倒是听说过这个人,南唐国的……”
红莺道:“说对了。如今韩熙载在江南十分有名,这幅图很有深意哩。”
杨业道:“愿闻其详。”
红莺说道:“韩熙载与当今朝廷宰辅李谷是好友,韩公为了避祸南奔,李公送他走正阳。韩公约定,将来若南唐国用他为相,必北伐中原成就大业;李公也不客气,说中原若用他为相,取南唐国如探囊取物……可惜,南唐主沉迷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不思进取、对大臣多疑,韩公心忧,且被南唐主猜忌。只好日日在府上饮酒作乐,装疯卖傻。
那幅图便是南唐主不信任韩公,派宫人监视,画师照夜宴所见,作的一幅画。将韩府诸人的神态落在纸上,供南唐主观阅。”
杨业听罢说道:“这么说来,南唐主是昏君,韩公是一颗丹心的忠臣?”
红莺道:“可不是。现在江南人都说,当初南唐主若用韩公,又岂是这般光景,数月就破了国门?韩公已是江南士林最有名的人。”
杨业点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红莺笑道:“若是杨将军推辞行程,明日去看看那幅画,买下来,以后价钱肯定水涨船高。那幅画虽然年月不长,也非出自名家之手,可画里的人却是名人,隐藏的价值难以估算。”
杨业道:“我可不会买,我一个武将对此道不甚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