棵桃花树,那棵树枝头繁花簇簇,灼灼秾艳。
“我曾为自己卜算过一课——我会一生顺遂,无波无澜。我又曾因为一些机缘,得天地之造化,得以不老不死。所以,我可以一直像这样不老不死、平平静静地活下去。”
陈唐唐心里暗道:怪不得他说自己是台正先生袁天罡的叔父,却生的一副秀丽美貌的少年模样。
袁守诚漆黑的眼眸中带着些许笑意:“多无趣啊……”
“阿弥陀佛。”
她眼中既无艳羡,也无惊诧,仿佛他与她并没有什么不同。
怪不得只有她能取得真经。
袁守诚心中一暖,低声道:“我这漫长的一生中唯一的转机便在你的身上。”
“贫僧?”陈唐唐不解,“可是,贫僧只是个会念经的小和尚而已。”
袁守诚摊着手,扬着下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请大师记住,我会常常跟在大师身边的。”
陈唐唐想到自打出了金山寺后,身边就从未断过的视线,点了点头。
“先生随意。”
反正她又抓不到这些偷窥者,所以,只能请你们自由的……
袁守诚清爽的笑了起来,那张嫩生生的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
他一甩袖子,站起身,拔起幌子就走。
陈唐唐起身相送。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道:“我虽然看不清大师的前路,不过,还是有几句话要赠给大师。”
“先生请讲。”
袁守诚那双仿佛能窥破天机的眼眸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竖起食指:“第一,不是什么人的脑袋都能摸的。”
陈唐唐勾了勾手指,将自己的手藏进袖子里。
袁守诚嘴角上扬:“第二,别什么衣服都穿。”
“第三,你天生六根清净,而情根又被人拗断,所以,只要你功德圆满,便能立地成佛,怕就怕有人舍不得你成佛,非要让你与尘世有所牵扯,请你万万记住,不要随便喝什么水,也不要随便取什么水给他人喝。”
“阿弥陀佛,贫僧记得了。”
袁守诚那张少年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希望如此吧。”
说罢,他便扛着幌子慢悠悠地走了。
经过桃花树下,忽然一阵清风拂过,满枝头的桃花摇曳,花瓣纷落,沾上他的道袍和青丝。
“我回来了。”郑玉郎突然出现在她的身旁,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
“你在看什么?遇上了什么人?”
陈唐唐抬头。
郑玉郎猛然哑声道:“别动。”
陈唐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探出手,伸进如雾气的罩纱中,微颤的指尖拂过她的羽睫。
陈唐唐下意识闭上了眼。
桃花纷落如雨,罩纱飘荡如雾,在桃红色的雨雾中,她毫无防备,神色平静。
郑玉郎握紧了拳,将从她眼睫上取下的花瓣攥在掌心。
“好了,”他哑声,“你看你也不多小心些,花瓣都落到你的睫毛上了。”
陈唐唐垂下眼:“阿弥陀佛,多谢居士。”
郑玉郎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不用谢,你我还是早些动身去长安吧。”
“是皇榜上说了什么吗?”
郑玉郎撩了撩头发道:“陛下出榜招僧,又修建水陆大会,让各处官员推选得道高僧去长安做会,我方才去了一趟青州,替你办妥了这件事,现在咱们就要立刻赶赴长安,让你声名显赫。”
“阿弥陀佛,这些都只是身外之物,居士何必如此执着?”
郑玉郎抿唇一笑,眼中灼热:“我本就是个废物,六根不净,执着于酒,现在嘛,我就执着于想让你扬名天下。”
我家金蝉这样好,怎能不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呢?
郑玉郎挠了挠掌心,拉着陈唐唐跑了起来。
他神行千里,在入夜十分就到了长安城下。
然而,此时早已经过了入城的时候。
郑玉郎带着她在巍峨的城墙下转了转,便在郊外找到一处破庙暂时休息。
“你先等着,我去收拾一下。”郑玉郎让她站在台阶下,自己则走进破庙内,手一挥,庙内立刻金碧辉煌起来。
“快来,快来!”郑玉郎就像是终于有家的孩子一样,欣喜地拉着陈唐唐到处看。
昏暗的破庙内,一束银白的月光从窗口流淌进来,照亮这一小方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