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哲与顾栎回到杭州。
董妧听到顾哲补了太仓县的县丞,非常高兴。顾家以前在杭州属于望族,族内出仕的子弟无数,可现在却日渐凋零,族中出仕的子弟已经寥寥无几。虽然顾哲如今补的只是一个八品的官员,但好歹也是入了仕,更不要说这是一个肥缺。
顾哲听到董妧要办宴席,立即制止了:“娘,我只有十天的假,如今已经去了三天,时间比较仓促,没时间宴客。”他在杭州最多只能呆两天,这两天还得跟旧友多联系联系,入仕途人脉非常重要。
董妧听了只得作罢,转而迟疑了一下问道:“哲儿,你弟弟也是举人功名,你看我们是不是也该给他补个缺?”董妧也是看顾栎从苏州回来,整个人精神面貌好了不少,所以也想要让顾栎出仕,有事做就不会整日浑浑噩噩的。
董妧也不是不知事的人,她想让顾栎出仕,是想自己再想办法,没想过再麻烦月瑶。月瑶刚帮大儿子得了个好缺,她怎么好意思再求月瑶帮小儿子补缺。
顾哲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
董妧一看就知道有时了:“怎么了?”
顾哲长出一口气,说道:“姨母好心好意准备帮我谋太仓县县丞的缺,可顾栎却是当着姨母的面说县丞是个芝麻小官。幸好姨母大度,没跟我计较,要不然这么好的缺就因为他给弄没了。”顾哲想起在衙门办手续的一帆风顺,还有他几个朋友知道他谋了太仓县县丞的缺时那一脸的羡慕,他就特别庆幸,庆幸姨母心胸宽没跟他们计较。
董妧面色瞬间就白了:“你说什么?”
顾哲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娘,我去看望一下外公。”
董妧刚升出给顾栎捐个官的想法一下消散的无影无踪了,就小儿子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样子,给他捐官不知道会惹下多大的祸。
董妧回过神来,看着顾哲面无表情的模样,知道顾哲心里有怨。说起来顾哲有怨也正常,这个缺原本是月瑶准备给顾哲谋的,可顾栎却嫌缺小,顾栎的话差点就断送了顾哲一次绝好的机会。
董妧无力地说道:“哲儿,你也别怪你弟弟,他,他也是不知事。”董妧后面这句话说得特别的心虚。顾栎如今也二十有三了,这么大的人行事还这么荒唐。
顾哲面色不变,说道:“娘,要是没事了我去看外公了。”
董妧张了张嘴,最终只有点头道:“好。”
玉山先生年岁大了,不能作画不能写字,就是看书也不能太久,看久了眼睛痛。这次见顾哲回来,笑着问道:“一切可都顺利?”
顾哲点头道:“一切都很顺利。”然后将他补了太仓县县丞的事告诉了玉山先生。
玉山先生一点都不意外,因为他让顾哲帮着月瑶打理画展,本来就是存了让月瑶拉顾哲一把的意思:“接下来你准备如何做?”
顾哲看着玉山,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山先生说话声音很缓:“这些年我交的朋友不少,给你谋个缺不难,甚至要给你谋个好缺也不难。可我却一直没出面,你知道为什么吗?”他朋友很多,用得上的朋友很不少,要给外孙谋给好缺,对他来说,真不是难事。
顾哲一直觉得外祖父没出面,是因为他不好拉下面子求人。
玉山先生笑道:“你是我外孙,为了你的前程就算我拉下脸面求人又有什么关系。我之所以没出面是希望你能多体会体会外面的人情冷暖。”玉山先生其实对顾哲的前程,早有谋算。
顾哲非常意外:“外公,你原来早有打算了?”
玉山先生其实很欣慰,经过这大半年的磨砺顾哲长进了不少:“恩,你姨母与牛知府的夫人两人情同姐妹,只要你姨母开口,牛夫人就不会拒绝。只要你在牛知府的管辖内当官,看在你姨母的面子上,他死你果然会对你照佛一二。朝中有人好当官,有了人撑腰你的仕途就会顺。”刚入官场的人许多事都不懂,只要不是出大差错,有牛知府这个大靠山,出一些小问题可以忽略不计。
顾哲脸色大变。
玉山先生疑惑道:“怎么了?”瞧着这模样肯定是有啥不好的事。
顾哲没瞒着玉山先生,将顾栎当时与月瑶说的话又对玉山先生说了一遍。此时,顾哲额头起了冷汗。外公苦心为他铺路,可差点被顾栎给毁了。太仓县县丞的缺没了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拒绝了姨母等于让他失去了牛知府这个靠山。他的前程,差点被顾栎给毁了。
玉山先生没有很生气,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明年开春我要回老家了,我不在了,你娘将来全靠你了。”他这么费尽心思为顾哲筹谋,还不是为董妧着想。都说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他现在是有深刻地体会了。
顾哲听了着话,心头说不出的难受。玉山先生要回老家过继子嗣他们全家都知道,只是这件事一拖再拖,拖了两年多,大家就差不多忘记了。
顾哲心里头非常难受,他知道这件事是顾家理亏,当日明明答应的好好的,最后却出尔反尔。顾哲哽咽道:“外公……”
玉山先生很淡然,笑着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外公以后会在京城养老,你到时候去京城就能见着外公了。”
顾哲的鼻子酸酸的。
顾家宗族内的人知道顾哲补了太仓县县丞的缺,都起了心思。要知道,去地方上任职,肯定要带几个信得过的人帮着办差的。能让自家的孩子跟着去,不说捞点油水,就算去多见识见识世面也是好的。
分家以后,董妧与另外三个妯娌关系疏远了许多。这天却是难得的一起上门。目的自然是希望顾哲带着她们儿子出去谋一份前程。
董妧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带谁去也不会带几个侄子去任上,她对几个侄子再清楚不过了,没一个靠得住的,带他们去没得给自己找儿子麻烦。
顾家这三位夫人当下气冲冲地回去了。
顾哲听闻了董妧的话,说道:“娘放心,我心里有数。”这次去太仓县,肯定要带自己的人去的,寻外人哪里有自己宗族内的兄弟可靠。顾哲与跟宗族的人也经常打交道,宗族内的情况比较了解。所以他最后中挑选的两个人,这两个人不仅品行好,而且也能干。
顾哲在家呆了两天就要上任去。临行前的一个晚上,顾栎寻到顾哲,说道:“大哥,我明日跟你一起去苏州吧!”
顾哲心头闪现过不妙:“你去苏州做什么?”
顾栎一脸的羞愧:“我想去给姨母道歉。上次的事,是我错了。”顾哲不知道的是,顾栎看着顾哲这么风光,他心里很后悔,再加上苗氏吹着枕头风,顾栎觉得该先去给月瑶道歉,然后也求月瑶帮他谋个缺,就算是八品,也没关系。
顾哲想也不想说道:“你不用去苏州了,姨母不会见你的。”
顾栎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你怎么知道姨母不会见我?”
顾哲想起玉山先生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说顾栎废了。以前顾栎萎靡不振,但他对顾栎还是抱有希望的,他觉得顾栎总有一日会振作起来的。可现在顾哲知道,这个弟弟真是废了:“你当日泄露了姨母要夜游秦淮河的消息,姨母没有追究那是看在外公的面子上。有了那次的事,你认为姨母还会见你吗?”泄露行踪,乃是大忌。
顾栎争辩道:“我那日只是喝多了,我是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说出去的,我又不是故意的。”
顾哲浑身都僵了。顾栎能知道姨母夜游秦淮河的事,还是他告诉顾栎的。幸好姨母没有追究于他,要不然……想到这里,顾哲心头不安,想着得去跟外公说下这件事才成。
顾哲此时已经没有心情再跟顾栎争辩了:“你要去苏州,我拦不住。”不过他是决计不会跟顾栎一起去苏州见月瑶的。
顾栎听了顾哲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顾哲却不管他,而是去上房见了玉山先生,将这件事告诉了玉山先生:“外公,姨母会不会连我都恼了?”上次他去见月瑶可是没见着,顾哲很担心这次到苏州又见不上了。
玉山先生想了一下到:“我给你姨母写封信,你帮着带去。”玉山先生不觉得月瑶会这么小心眼,不过凡事还是得谨慎一些。
玉山先生写完信以后,对顾哲说道:“你将这件事告诉你母亲,让你母亲心中有个数。”玉山先生能帮顾哲开口,那是他觉得顾哲是可造之材。至于顾栎,他是从没有这个想法。顾栎已经废了,一辈子就靠着家里养了。玉山先生要顾哲告诉董妧,是要让董妧绝了去寻月瑶相帮的心思。
玉山先生对女儿很了解,不管哪一方面都挑不出毛病,但是董妧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心软。往往下了决心的事,被人一哭一求,最后就答应了,这也是想为说董妧太过柔顺的原因。
顾哲点头应下,等出了上房就去寻了董妧,将这件事说了:“幸好姨母大度,没有怪罪于我。”
董妧苦笑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你放心,暂时我会拘着你弟弟在家里的。”
顾哲面色沉重地点了头。
董妧想了一下道:“你去太仓县没人照顾总不成。等过两日,我让雪容带着孩子去太仓县寻你。”夫妻不在一块总归不成,她还想多抱几个孙子呢!董妧其实是一个好婆婆,对两个儿媳妇都很不错。
顾哲迟疑了一下就应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顾哲就出发了。顾哲是打算先去苏州,然后再去太仓县。
顾哲到了苏州就去了牛府,本来顾哲也想着能见到月瑶,只是送信过去。没想到正好碰到月瑶用完晚膳在园子里消食。
月瑶看了玉山先生写给她的信,再看着风尘仆仆的顾哲,沉思了一下道:“以后若是有难事,只要牛知府跟牛夫人在江南,你可以去寻他们。”只要不是作奸犯科违法乱纪的事,月瑶相信,牛阳晖不会拒绝相帮。
顾哲安心地去了太仓县。
晚上牛阳晖处理完事情回正院,见着明珠不在卧房,听到丫鬟说明珠在书房,有些稀奇。
明珠看到牛阳晖进来,苦着一张脸道:“夫君,你先去休息,我还有一篇没写完了。”月瑶每天给明珠讲解一小段经文,然后让明珠抄二十遍。当然,不是抄完就能了事,字迹必须端正干净,不能有一点的瑕疵。若是不符合要求,也不惩罚,但是得补上来。
牛阳晖嘴角含着笑意:“我也不累,帮你磨墨吧!”牛阳晖觉得看明珠抄写经文还挺有意思的。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明珠才算完工:“以前念书都没这么累。咳,早知道当日就不答应她了。”
牛阳晖忙说道:“做什么事都需要恒心,不可半途而废。”月瑶让明珠抄写经文的效果很显著,这几天明珠都没跟他红过脸,这对牛阳晖来说可是非常难得。
明珠哀叹一声,她没完成任务月瑶不会骂她也不会责罚她,但是月瑶会说晟哥儿两兄弟就算先生布置的课业再重都没跟她抱怨过,弄得她脸都没地方放了,哪里还敢懈怠了。
想到这里,明珠问道:“晟哥儿跟着李先生也有半个多月了,怎么样?还好吧?”
牛阳晖摇头道:“岂止是好,跟晟哥儿与旭哥儿比起来,曜哥儿两兄弟都成了反面教材。”两孩子如今跟曜哥儿两兄弟一起学论语,要知道,晟哥儿可是小自己儿子两岁。
明珠吓了一跳:“晟哥儿兄弟俩这么会念书?”因为明珠太娇宠孩子了,所以孩子的学习牛阳晖不让明珠插手。
牛阳晖笑道:“是会念书,据晟哥儿兄弟自己说,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听二妹念千字文百家姓,等他们满了四岁就启蒙,然后每天要将学的字写十遍。一个字写不好就得重新写一遍,对他们要求非常严格。”也正因为月瑶这么严格,所以两个孩子虽然年岁小,但字写得比曜哥儿两兄弟都好。
明珠觉得月瑶太严厉了。
牛阳晖无语地看着明珠,幸好孩子没交给明珠,要不然孩子真得会成为纨绔的:“现在孩子还小,差距还小,若是再不严加管教,过个三五年,晟哥儿三兄弟就得将曜远远甩在后面,将来几个孩子拍马都赶不上了。”不说将来,就是现在,斐哥儿已经将他的两个小儿子给甩在后头了。
明珠赶紧转移话题:“说起来,安之琛在西北,我都担心不已。可看月要的神色,好像并不担心呀?夫君,你说这是为什么?”倒不是认为月瑶就冷血无情不在意丈夫的死活,只是月瑶也太沉得住气了,让明珠觉得有些怪异。
牛阳晖对此其实很佩服月瑶的。因为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要沉得住气。要不然整天愁眉苦脸的,影响最大的其实是孩子:“你没见着可馨跟晟哥儿他们都很平静,那是因为他们受了月瑶的影响。你呀,你要是有二妹一半的沉稳我就不担心了。”要是月瑶整天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几个孩子肯定也跟着担心了,这对孩子的成长很不利。
明珠听闻倒是笑了起来:“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了。几个孩子好似一点都不担心表弟会有性命危险,好像特别相信表弟能打胜仗。”
牛阳晖不觉得奇怪:“二妹那么镇定,他们镇定实属平常。”孩子这么有信心,都是月瑶给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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